午休时间即将结束前,她赶回课室,却无意在门后听见不该听见的交谈。
「去,你今天去了参加课外活动,所以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不久前当弟的跑来找当姊,听说约好了一同进餐……可当姊的却在当弟的来之前跑了去图书馆,还命令我别透露她的行踪——」
纵然没指名道姓,可她不是傻子,自然闻见对方口中的人是自己,也察觉到潜藏于言词间的厌恶情绪。
「她这几天都是这个样子,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杆在一旁看着就捺不住替弟弟喊苦了——不过这早已不是啥新鲜事,人家以为自己是大小姐老是爱摆架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之后是连番数落,她很生气,但没蹦出来反驳对方的言词,仅立在原处,搂紧怀中的熊娃娃,聆听着她们的一字一句,放任她们用言语一再刺伤自己。
皆因她没勇气接受这个事实,班里有很多人喜欢她,也有一撮人不喜欢她,她知道,只是她想不到正在极力数落她的二人竟是……跟她感情很要好的友人。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姊弟的关係很奇特?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老是形影不离已够异常,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当弟弟的待姊姊太好了,好到有点过了火位——都长得这么大了还用揹的……又不是男朋友……」
「我看就算是男朋友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吧?」
「依我看,他是被逼吧,他们没有血缘关係的……寄人篱下的就算是不愿意也得迁就……必要时也要委屈自己,真可怜——」
「他年中应该受上不少气,那傢伙任性起来还真是不能小瞧,老是要人迁就,自以为是千金小姐——依我看,其实他心里很讨厌这个姊姊吧。不过碍于寄人篱下,心里就算有多委屈也不能直说啦——」
之后她们聊了什么,她听不确切,大概又是难听的数落吧。
睇着怀中的熊娃娃……这也是委屈吗?因为寄人篱下,所以不想惹她不高兴,所以忍让,所以委屈自己讨好她……是这样子吗?他是这样想吗?其实他根本不想跟她和好,只是因为他寄人篱下,所以只好强逼自己做讨厌的事……是这样吗?他是不是这样想?她很想知道答案,可熊娃娃只回以沉默。
说起来也是……换作是她根本不能忍让到这个地步。
她有多任性,她不是不知道,爸比曾提醒她无数遍,只是她老是恃着有沁泓宠、有沁泓纵就选择性失聪。他应该感到很委屈吧……
一整天下来,胸口翳闷不已。
直到放学了,充斥于胸臆间的鬱闷依然不曾消去。
在返家的路上,他们如常一前一后走着,他如常迁就她步伐小而放慢脚步,可她的心情却异常沉重,看着他的宽背,那咫尺间的背影,心绪紊乱得无以復加。
接着,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抖颤的嗓音。
「沁泓,我的腿又很累了……可以揹我一下吗?」
如料想般,他停下脚步,撇首瞥了她一眼,便蹲了下来。看着他的动作、他的背影,明明是熟悉不过,明明跟平常一样,可……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差劲。
如常地趴到他身上去,如常地感受着微暖的体温循着他的背部传来,可……忽然间,她很想哭。
微风拂来,带走了眼梢上的热度,却未能带走心上的郁闷。
收紧两臂,她把他圈抱得更紧,明明彼此靠得如斯的近,可她却觉得他们相隔了一段很长的距离。「沁泓……」
「怎么了?」他虚问,言语间还是掺杂着她熟悉的宠暱味儿,可她只感到胸口紧窒难受……就连呼吸一口气也感艰难。
「其实你是不是……」是不是很讨厌我?这句话,她很想问,可话却哽在喉间,没法顺利吐出。
「是不是什么?」他追问,可她没有勇气询问。「……还是没什么了。」
那天以后,她没再要他揹她,也不敢再向他撒娇。
自那天起,他们之间多了层看不见的隔膜。
或许早在小旋旋来到这个家前,那层隔膜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她一直没察觉得到他的好、他的宠纵,他给予的一切,其实都是很刻意,都是她委屈他得来的。
或许她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可她选择沉醉在他的宠溺中不能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