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在镜子看到的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那是被吞噬之后造成的,不管生前是多好的人都会想办法拉其他不相关的生命下去,就像老鼠会一样成员越多越好。」还没有坐下就是单刀直入的一句话,已经懒的装乖小孩的人一面说一面坐了下来,但相较于刚刚对陈鑫衍的态度来说已经温和许多了,甚至是有些迟疑、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般,视线寧可转向别处就是不往说话对象看过去,「……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先不管叶珊先前是怎么样的人或之前的见面带给他什么样的印象,有着紧密联系的挚友在一夜后成了逝去的死者怀抱恶意地回来,他想这对生者来说大概是很大的打击,会因此而感到难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管是什么理由,这都让谢玲对最好好友以往的回忆和情感染上不该有的恐惧,同样也是玷污过去,所以才这样说,儘管他同样也不清楚实情是不是如此。
垂下眼帘,谢玲放在膝上握成拳状的手似乎稍微放松了些,儘管神情不免渗出一丝参杂着悲哀的恐惧,然而其中的意涵不仅如此,「我……但是……」
刚才在那么几分鐘,她是真的想甩开那隻紧抓着她不放的手,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想要大喊……「凭什么拉我一起去」、「又不是我害死你的」、「说什么好朋友,还不是变成那种恐怖的东西」等近乎丑陋的念头同时冒了出来,她似乎完全遗忘好友在死前说了些什么,亦或是许多年前的那张笑脸,唯一想做的事只有扳开那隻手,并且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够这样,拥有这样的念头一心只想苟活下去,这时的她,面目肯定是相当可憎的吧?
「在面对她的时候觉得害怕、因此想逃的远远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彷彿一眼看穿谢玲所想的,破流抢先开口,总算正色起来直视对方,表情有份混杂着直率又带着些许早熟成份的拗执,「所以……」话没有继续下去,毕竟不是当事人,他也无法去理解,如果无法去体会对方而说出”对于叶珊的歉疚是没有必要的”这种话,那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想了想,决定转移话题,儘管接下来的话题是有那么一点现实,会让旁边那人用说着「你好残忍」的目光看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先前的委託只有关于你现在所住的公寓,已经算完成了,但你的委託上还附註了『查出上一个房客的去向』这条,这个我们后来也查出来了,照理来说我们不该再向你收钱。但事情现在搞到这种地步,事务所那边酬劳的加成大概免不了,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可能会收到多馀的请款单,毕竟我们一开始承接这个案子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这么棘手。」
不出所料,只见身旁那位大叔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说到这里破流实在无法不朝在场的陈教授望过去,说真的他对自己刚才的态度并没有悔意,想到连工作都会被这类的铁齿物种干扰或摆出明显不信的态度,就算委託的事情办成了,也只会有「赚到了」或「之前看错人」的想法,这点实在很难不让人生气。但是……
虽然他很想帅气的学漫画里的人物说什么「得不到信任的工作我才不干」这种话,不过基于现实层面考量……想着最近的伙食费和下学期的学费,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得干活。破流决定让自己往好处想,至少委託人不是陈教授的老妈而是女朋友,而且谢玲又是一个有主见的现代女性,决定权在她手上。
然而不像破流想的那样,对方选择沉默,无框镜片底下的眼眸已经恢復先前的冷静,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等着他解释这些东西。
「嗯,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苦笑了一下,显然很快的整理自己的情绪过后,谢玲开口说道,没有理会一旁皱着眉头的男友,「不过,小流,我还以为你只是打工而已,没想到是正职啊!」
「不是正职,真的只有打工而已,我真正隶属的单位是这个。」
从钱包里拿出警局发给他的证件,上头有着代表公家单位的警幑,梁千源之前也曾经看过自家弟弟拿出这个过,只是千翫证件的警徽是蓝色和金色,而破流的这个有点不太一样,是绿色和金色的混合。
「我是刑事特殊案件专门处理的人员,别称除灵师,负责的是找不出兇手的特殊案件,比方说昨天……这起案子,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说到这他看了谢玲一眼,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本来我在事务所负责的只有打工,可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扯到刑事案件,基于职责问题我才会全盘负责。」儘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在比他年长的女性面前却略显不足。
原来是这样。梁千源默默看着高中生收起手中的证件,在这之前,他仅止于知道破流是经由检定考试成为公家机关的除灵师,对于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的认知,就是在昨晚跟着到命案现场碰到梁千翫或是破流今天招唤出玖鹰的时候,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份正式职业,既不是打工也不是兼差。
误以为在场所有人的沉默是因为刚才一开口就要求请款,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为民服务的公职人员,这样开口请款似乎不太恰当,是以他又接口:「……其实事务所那边我也是可以帮你再说说看……搞不好到时候也可以不用让你付钱,就算有多馀的请款应该不会太多……」说到最后高中生几乎是有点心虚的越来越小声,气势不比刚才。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可以说是温柔地微微一笑,谢玲抬起头来。
「……不会。」略嫌粗鲁生硬的回应道,比起一开始那种应对流畅兼装可爱赢取好感的样子,现在这样彆扭又看起来不好相处的一面反倒更接近他真实的个性,少年敛下目光,接着想起自己不该这么畏缩又将坐姿调到最端正的样子,纯净黑瞳附近的顏色也深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年轻女性。
「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一件事:你为什么要进去那里、然后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