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妇刘氏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兇犯都已将他受你收卖的过程告知本官,甚至连合欢阁如何前往续梦园的路逕向他指示,如此确切的情节本官都已知悉,你还有什么辩词可言!你见过那兇犯没有!你该是见过他的吧!」
「是,见过一面……」
珍娘眼色淡然。
「但那又如何?态度?收买过程?县老爷只听了那贼人一方说词就认定珍娘买兇杀人,那如果珍娘说珍娘与那兇犯此生只见过一面但往昔从不相识不知县老爷信是不信?」
县太爷倏然长臂一伸,直笔堂下所跪的她。
「本官原本也不信以你一府千金之躯,竟会犯下如此罪恶之事。但除了牢中兇犯言之凿凿的指控,本官还让人去你婆家伍府向各个家人僕役问过话,无一不是说你自嫁入伍家后因为失宠于夫,因此牵怒伍公子怀有身孕的侍妾。本官查知前些时候你意外掉了孩子,是故,若为此妒恨伍府卓氏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奇怪。只是真真让人想不到你一个弱质女流竟如此狠毒心肠,不单对个妇人狠得起心,甚至不惦念她腹中怀有孩子,买兇杀人,造成这桩一尸两命的命案。事已至此,人证物证皆已俱在,你还有何辩词可言?」
县太爷冗长而义正严词的话语中彷彿已判了她刘珍娘无可洗辩的罪恶,就算她再有任何词语辩驳也都无法改变他的认定。
只是,这样的词语能引起围观眾人的惊讶蜚语,对她,却没丝毫影响。
长言听闻,她介意的只有那几个字……
「无一不是……无一不是如此言语吗?」
驀地,她静幽幽地偏侧过头,探向伍书德。
「他们也跟你问过话了吗?你也如同那些下人们口中流言,说我妒恨卓续梦拥有你全部的宠爱,妒恨她怀有孩子,所以我买了兇,杀了她……我的夫啊,你也是如此告诉县府衙役,如此深信事情真是这样的发展吗?」
珍娘双眼幽幽,伍书德实在无法从中看清其中有何种情结。
但,他知道他自己的心情。
他怕。
看着她的眼,听着她沉静无波的询问,他怕。
他怕她眼中潜潜流转的幽怨,怕这些幽怨是因他并未善待她而起。
他怕。
怕她因为他的关係真的恨透了无辜的续梦。
他怕。
怕她因为恨透了续梦因此暗地买了兇,杀了人。
若是如此,他本该怨恨的,杀害他妻儿的人,竟同为他枕边之人,并且是他亏待之人,真如此,他该如何是好?
他该恨她吗?他能不恨她吗?
他够资格恨她吗?他有理由不恨她吗?
是与非,对或错,他都能够有所选择却也都不能选择。
唯一能确定──是他将永远都无法爱她。
看着她向他投望而来的眼色神情,纵使伍书德饱读诗书,但在情绪万般复杂且混乱的状态下
,夹杂着内心里的愧与疚,那些智慧与学问并无法让他有任何能力可以面对刘珍娘与她口中淡淡的询问。
「我……我不知道……我记不得我说了什么……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这,就是他给珍娘的回答。
闻言,珍娘容色不变,思绪却暗自顿了一顿。
这就是与她共处近两年的丈夫给她的答案,一个从来都不曾爱过她的丈夫,一个至今看来也不曾相信她为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