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暘说到做到,自那晚杨安乔请他吃了两顿饭后,一个礼拜有三天他总会趁社团解散后再把她掳去共进晚餐,或者传讯等她下课,两人约在常去的小餐厅会合。反正间着没事,聂暘又赏心悦目,是个舒服的好饭咖和好听眾。
其实聂暘话不太多,大部分都是杨安乔开了个话题,聂暘才跟着发表意见。这些话题包括登山社谁跟谁好在一块儿,成了新的情侣,或是她今天哪个肢体表演达不到自己的要求,懊恼地想一头撞死。话题很家常甚至有点八婆,聂暘却从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杨安乔有时想若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便是聂暘对她有所企图了。
那日杨安乔下课回到和汪郁琦同住的公寓,背包还没放下呢,汪郁琦已经守在门口等着她回来似的,跟前跟后的絮絮叨叨。
「乔乔啊,你还记得许学妹吗?我有点事要跟你讲。」
「怎么了?」杨安乔看她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样,拿了罐饮料在沙发上等她继续开口。
「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小房间,放些杂物吗?学妹最近跟家里吵架,要出来住,她问我可不可以收留她一阵子,等找到新的住宿点就可以搬出去了,我跟她说房间很小,他说不介意,所以我就答应她了。」
杨安乔迅速抓到重点。「那房间的杂物我们要清到哪去?而且学妹到底是跟家里发生甚么事,弄到离家出走?」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我没跟你说过吧,学妹他们家在剧团里蛮有名的,所以她才会念戏剧系,可是她本人不太乐意,最近她爸逼她进剧团实习,她气到跟爸爸吵了个大架说要离家,就变这样了。」
「她为什么不愿意啊?我是求之不得。」杨安乔调侃了下。「好,那另一个问题,搬进来房租收不收?房间很小,但多一个人水电甚么的都是多一份支出。」
汪郁琦解释:「她不愿意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可是很不喜欢剧团的沉闷。她最近跟经纪公司签约,想要培养她往唱跳歌手的方向发展。至于钱她说会付,她有在兼任平面模特儿,好像还是略有收入。」
汪郁琦和杨安乔的家庭都属经济过得去而已,大学学杂费和生活支出她们一半仰赖家里支援一半仰赖打工。杨安乔会去系里打杂换取微薄的薪水,汪郁琦则是去餐厅工作。所以房租的分担对她们来说是率先考虑的问题。
「那好吧,就让学妹分享我们愉快的下课生活。」杨安乔轻笑了下,走进小房间立马就想收拾了。
两天后许羽彤就拎着流浪天涯小包包来了,行装简单的让杨安乔都怀疑她是落荒而逃了,至于入门时眼角未乾的泪痕就当作没看见,招呼了一下让她进房看看。
许羽彤暂时的居所只有四坪大,勉强放进必备的书桌和床及小衣柜就几乎满了,杨安乔和汪郁琦整理完觉得还挺够用的,但对家庭优渥的许羽彤来说,这里就是蜗居两字而已。不过她也倔强地忍住眼泪,满脑子委屈都藏在心里。
杨安乔见状对汪郁琦使了个眼色,汪郁琦前去宽慰了下,晚上为了欢迎她也为了冲淡离家的感伤,她们作主订了披萨,把外务排开一同聚在小公寓里。
「学妹,你放心,住在这里我们不会欺负你的,我保证我和汪学姊是旷古绝今难得的好室友。」为了舒缓她哀愁的情绪,杨安乔使出她三寸不烂之舌,又想逗人了。
她最近怎么一直在讨人开心?杨安乔边吃鸡翅边腹诽着。
许羽彤没像聂暘给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便算数,杨安乔了解这件事不是插科打琿就能淡化得了,心中叹口气说:
「学妹,你现在虽然跟家里吵架了,但是父女没有隔夜仇,你先住下来,过几天和你爸两个冷静冷静,再谈谈也许就能解开心结了。」
汪郁琦在旁听了猛点头,许羽彤总算卸下点防备说:「不可能的,我爸很固执。我早就跟他说过我不想进剧团,可是他还是坚持,我跟经纪公司签约之后,他气到要断我金援,差点想拿扫把打我一顿,所以我才负气说要离家。现在他也完全不理我了。」说到最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汪郁琦赶紧搂了搂她肩,聊表安慰。「钱的事不用担心,先欠着也没关係。」
杨安乔对她扬扬眉,没表示反对之意。
现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学妹,至于房租甚么的,等她跟爸爸和好,也就没问题了。她快速的思量一番。
杨安乔骨子里是非常实际的。和汪郁琦不同,她和许羽彤只能称得上萍水相逢,让一个不太熟的学妹分租,率先考虑的还是接踵而来的隐忧,同住这回事钱是一桩问题,重要的还是后续生活习惯不合的麻烦。不过性子里温婉良善的那面仍是拔了出头,她从听完许羽彤的苦衷后就没打算拒绝,只想着要让学妹尽快解决和家里的争执。
「我不晓得,也许吧......」
没有结论,那晚就在许羽彤的愁思,和着杨安乔的妙语如珠中度过了。
过几天后,杨安乔搭公车准备去和聂扬聚餐,公车晃到一半,大马路上她竟然看见许学妹和一个男人在大街上拉扯,她赶紧按铃衝下公车,紧张之馀没甚么思考能力,先推男人一把再说,男人踉蹌退了一步,火气冲冲骂了声脏话。
杨安乔不是不恐惧的,但她秉持着学姊的使命感,先把许羽彤护在身后,确定她状况大致无虞之后,再询问现在是甚么情况?
许羽彤因为得到救援,紧绷的神经绷断了,一改之前隐忍的情绪,大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学姊,我跟他签了约要拍照......他说是拍一些艺术照不太裸露的......却想把我拉到motel里.....我不知道他想干嘛.....」还惊惧不安地紧握着杨安乔的手臂。
杨安乔不敢置信,瞄见男人有点心虚的神色,马上就把情况釐清了。
最近许多诈骗小模的案例,花一点小钱哄小模接外拍,等人到了现场才发现外拍的尺度裸露的不堪入目,因为事到临头担心会被不利,小模通常选择隐忍配合。还好这学妹不算太傻,看到苗头不对知道抵抗。
「没事,我们人在外面他也不能硬拉我们进去。」杨安乔摩娑了下她臂膀,稳住她的心,再对男人沉声道:「我学妹都说不愿意了,你还不走吗?要我报警?」
男人深知此刻失去强逼她就范的时机,没有再躁进,忿忿说道:「她跟我签了约的,白纸黑字想赖帐!?」
她冷笑了下。「白纸黑字又怎么了?不就是钱的问题吗?要不然我们现在报警,看你要面对警察的问题严重还是你的合约严重!」
深知理亏,男人当然不敢跟她周旋下去,又咒骂几句转身就走。等确定他没了踪影,杨安乔才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膛说:
「学妹,你下次接外拍小心点,再来一次可能被骗财骗色。」
许羽彤不敢辩解,眼角犹带泪,点点头。
「我知道你最近可能经济上有点问题,但是不小心谨慎的话,混那个圈子是很危险的。」她没有将心中责难的话诉诸于口,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终是不忍。「如果你是担心没钱吃饭,我还有点存款,借你就是了。」
许羽彤赶紧摇头。「学姐,我既然跟我爸决裂了,就有心理准备生活会不好过,现在想多赚点钱是想不要拖欠房租,郁琦学姊虽然说没关係,但是我不能滥用你们的好意。没想到自己那么笨.......」
原本还有点怨懟的杨安乔,心里泛着酸涩,软得一塌糊涂。这学妹倒是外表柔弱骨子里艰韧,难得一见的好孩子。这样一想,就觉得她爸爸真是太不近人情。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杨安乔瞧一眼,心虚地接了起来。「聂暘,对不起,我突然有事,可能没办法到了。」
「这时候取消,学姐是有甚么难言之隐吗?」聂暘口气淡淡的,却飘着一丝不悦。
杨安乔犹豫了会儿,没有将方才的事讲出来,「恩,不太方便说......」
「好吧,那改天再约。」没给杨安乔回应的时间,电话就被掛断了。
杨安乔瞪着手机傻愣在场,今晚的坏事一桩接一桩,她此刻是无语问苍天。平日也不是没有临时取消的情形,但像今天已经超过约定时间才让聂暘打来,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她也不怪聂暘生气,这哑巴亏只能自己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