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是太阳下班时的疲累面容,朝气蓬勃的太阳公公在我们的谈话声中累红了脸。
馀暉照映在他一边面颊上,黑黑的皮肤多了份光彩,他露出洁白的牙齿,「该送你去车站了。」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真的真的可以在来对吧?」
他轻拍我的头,「可以。」
我思考了半晌,「那我要来该怎么来?」
「这个吗……」他走向机车,一脚跨了上去,「靠记忆吧。」
「记忆?」我诧异。
「对啦!快去拿东西!」他赶了赶我,我则是不接受他的说法,跑去拿东西。
我将房内巡视一边,向他的房间道别前,悄悄留下了一件衣服后跑了下来,不停邪恶地笑着。
就算我离开这,也要留下一丝气息,才会被记在脑海中。
东西都丢给他之后,我爬上机车后座,不断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怎么记得住?」
「一定记得住的。」他发动机车,「抓好喔。」
我往他的腰间拥去,照着他说的,看仔细每段路程,看清楚每处凹凸。
耗了至少两个鐘头以上的山路才终于告一段落。
他替我背着背包走到售票口,买到了车票后他才向我道别。
我看着身前那位,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的他,眼神中满是恋恋不捨。
在他露出浅浅微笑,转身离去之时,我伸长了双手,一把拉住了他。
「一星期!」我喊着:「一星期后的今天到这里!」
他疑惑,「为什么?」
「我……我……我的衣服在你家!」
他笑了,拍了一下我的脸颊,用着像是宠溺的语气说:「中午?」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看他骑了几小时山路的疲惫样,才收手让他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变得模糊,我才发现我眼眶多了泪水,是因为不愿离去而满溢出来的。
我们用了三天,牵连起了过去的三天。
未曾会面的十三年间的日子,须臾时光便填补完了。
下礼拜见,小黑。
我走进了车厢,双手捧着方才小黑大手笔买下的便当,坐下后我将背包安置好,便当就放在我大腿上,香气扑鼻,我却只想将它永远摆做纪念。
我翻出了关机一天半的手机,开机后便是几通未接来电。
除了其中一通,剩下全是由缘恩打来的,我凝视着那串号码,内心纠结着是否该回电。
列车起步,我只是看着当时抗拒接触的景色,决定先无视那串号码,并回电给缘恩。
我将拇指放在拨号键上,手指不自觉微微颤抖,想使力却使不出力。
好害怕……
她会生我的气的吧……
『你今天回去后就好好面对一切,感到难受大不了再来找我。』
我闭上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嘟——嘟——嘟——
「蔓蝶?」缘恩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嚥了嚥口水,「缘恩……」
「蔓蝶!你在哪?怎么一则简讯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也联络不上?」她在另一头激动不已地说着。
我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收不到讯号,而且怕手机没电。」我停了一下,才说:「我要回去了,现在在火车上。」
「是吗,那你到了打给我!」
「嗯。」我轻声应答。
「你这几天都待在哪里?」她语气中混杂着担心。
「……一个朋友那。」我想了想小黑,决定用朋友称呼。
「嗯,没事就好。」她语调稍稍平缓,「回电给阿姨一下吧,我们当时有跟她说你的情况。」
我愣住。
跟妈妈说?怪不得……
「……你怎么说的……?」我胆怯地问。
「说我们上山后找不到你,但你有传简讯说你很平安,差不多这样。」她说。
我僵在座位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还是没有拨出去。
在我僵了好些片刻时,缘恩不断唤着我,我才稍微回神,我只是回应她:「我到了再说吧……」就掛电话了。
紧张感延烧至头顶,而勇气还是不足。
我将留有未接来电号码的手机收了起来,望了一眼大腿上的便当,心情才微微平復。
我打开了便当的盖子,拔开了紧贴在一起的竹筷,轻缓地夹起了一口饭,送入嘴里之时,好似得到了小黑的陪伴。
思索起方才与缘恩的对话,她并未气愤,只是忧心罢了。但我想我的勇气已花光了,再给我些时间吧……至少回程路上让我独自匯集点……
但车程不过就几小时,在抗拒回台北的路途,只是一晃眼的时间而已。
「列车即将进站……」
不等人的时间,我不再期盼时间过慢些,只是心灰意冷的听着列车小姐的字句叮嚀。
怎么就这么快,这么快就离他这么遥远,这么快就抵达畏惧之处?
我出了火车门口,怔怔地看着熙熙攘攘的车站,夜幕低垂仍旧人山人海,大抵是因为假日吧。
我照着缘恩的话,拿出了手机准备打给她,但又退缩了。
片刻间,我才发觉自己是如此懦弱,一旦危急到自己,便以恐惧做为城墙。
该拆了吧,那座墙。
我做了一个决定,拨电话给缘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