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津元听着山谷的声音睡着了。
这些声音令她完全放松、沉静,安全。
她从未这么心安过。
她做了个一梦,相比起来,她的梦就很热闹了:
“小兔崽子,和谁说话呢?”
有个男的在对走在她前面的人说话。
“没和谁说话,爸你幻听了吧。要不周末你和我妈去医院看看,检查检查。”
“瞎操心,去什么医院,我啥事没有。”那男的继续问,“天天出去野,天不黑不回来,你都跟谁混在一起?”
“什么叫混,”女孩纠正她,“我有很认真地学习。”
“行行行,不过丫头,我可听你同学说了,你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你这一天到晚不着家,到底和谁在一起?”
“津元。”
津元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津元,名还挺好听,咱们村谁家闺女叫这个?”
“不是咱们村的,山前的,额她姓李,叫李津元。”
李津元。
津元喝过孟婆汤,她是因为执念难消才留在这阴司。
可她喝过孟婆汤,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只剩下这句话:她说我叫李津元。
我该叫李津元。
“六岁大的小英雄李津元为了救人惨死疲劳驾驶”
津元睡不下去了,索性睁开眼。
“齐遇,我们还有多久到?”
“两个小时。”
津元曾经想过齐遇会不会是,可是她脑海中一直出现的那个少女活泼又热烈,她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可是那声音里充斥着活力。
齐遇
齐大冷。
她们俩怎么会是一个人。
津元也想过查查齐遇的未来,只是她不愿意:齐遇没做错任何事,如果她想知道什么,她该亲口去问,也该由齐遇本人回答她。
可是问什么呢,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冥冥之中自由天定,她们本就是靠天吃饭。
四点多,齐遇开进一个看起来像是刚发展起来的村子,这村子旅游宣传做得不错,路边停满过来游玩的外地牌照。
齐遇说:“你先去前面那家酒店等我,我去找停车的地方。”
“你订酒店了吗?”从停车位看,应该是满房了。
“你把身份证给她们就行。”
津元下车,齐遇开车去地下车库。
果然,津元走进酒店后,发现酒店外的显示屏已经显示满房。
“您好。”她轻声叫醒前台打瞌睡的小姑娘,“入住。”
“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满房了。”
津元把身份证递给她:“您再看看?”
齐遇不是订过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对方接过她的身份证会是这个反应:“您就是津元??!”
“”津元差点怀疑,“我是吧”
“您就是津元!”
对方完全没有任何睡意了,她这一声喊甚至把旁边的同事也给吵了起来。
“怎么了?”
“津元!”小姑娘指着津元大喊,“她就是津元啊!”
“津元?”
这下,换津元茫然了。
她叫津元怎么了?
欠债了?
小姑娘好不容易克制了兴奋,对她弯腰鞠躬道:“女士您稍等,我去找我们主管来。”
“我”津元没想到这种发展,“就只是办理入住。”
此时,齐遇停车还没回来,津元赶紧给她打电话。
“齐遇,你到底订房了没?”
“你进去啦。”
“对你停好车了吗?”
“停好了,就来,你保持冷静。”
“我保”
齐遇挂了她电话,津元站在大厅里开始发慌: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她保持冷静?
前台有两个人,一个去找主管,另外一个为她倒了杯水:“津元女士,您刚才是在给齐总打电话吗?”
“齐总?”
“齐遇,齐总。”
“是。”津元喝了一口水:好你个齐遇,等你来了再找你算账。
“齐总也来啦,”小姑娘还挺兴奋,“实不相瞒,我们一直只是听过您的名字,还以为您是齐总编出来的人物。”
“你们齐总”津元斟酌用词,“都说我什么了?”
“齐总要我们知恩图报。齐总说了,要是没有您的投资,就没有我们村子的现在,我们能过得这么好全仰仗您。”
津元
津元感觉对方在说普通话,但是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个世界好像和她无关。
好在齐遇来了。
好在她们主管也来了。
“小遇!”主管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胖叔叔,胖叔叔热络地招呼齐遇,“开夜车辛苦了,你们的房间早就打扫好了。”
“这位就是津元女士?”
胖叔叔过于热络,直接握住津元的手:“谢谢,谢谢您啊!”
“我”
津元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齐遇已经分开了他们:“四叔,先让我们休息吧,开了一晚上车我也累了。”
“好好好,你们的房间都是最好的总统套房。”
津元,住进了据说整个酒店最豪华的一间房。
“齐遇”她站在门口冷漠地叫这个人。
“明天,等醒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齐遇道,“今天就算了,我真的累了。”
齐遇,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熬不起这个夜。
十月一这天,是慢阴天。
十点多,齐大冷给她发消息:【醒了吗,出去吃好吃的。】
小O子:【素菜能有什么好吃的?】
她不仅是不能吃肉,她还不能吃热食。
又冷又素,非必要她都不想张嘴。
齐大冷:【这里有专门研究素菜的厨子。】
小O子:【你先老实交代,为什么这里的人管你叫齐总?】
齐大冷:【出门你就是知道了。】
看来这个门不得不出,津元拿出遮阳伞。
津元出门以后发现,虽然她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好像所有人都认识她。
大部分人都在对她打招呼:“津元小姐来了!”
“嗯。”
津元不好不回应,又不知道怎么回应。
还有老太太一定要过来握她的手:“津元小姐,您好人有好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谢谢”
不好意思,她死了六年了。
反正,就这么折磨了一路,津元终于走出酒店,坐到齐遇的观光自行车后座上。
“齐遇,”她掐着齐遇的腰说,“你最好能给我个解释。”
“马上。“
齐遇蹬动自行车。
这个村子主要依靠一处山谷作为旅游景区,这是十月一,正是人多的时候。
齐遇靠着这张脸,带着津元一路畅通无阻,越过进谷的人群一直向里而去。
路上,津元还听见有游客讨论:
“哎,那里面不是不能进去吗?”
“不好意思,那二位是我们这的创始人,她们可以进去。”
“昂,她们就是齐遇和津元啊。”
齐遇和津元,这两个名字在人群里传开了。
“看起来好年轻,一点也不像三十多的,真是年少有为。”
“你看看人家孩子,我女儿有齐遇一半好就行了。”
津元拽着齐遇的衣角问:“这些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齐遇说:“应该是进村的大巴车上有放宣传片。”
“什么宣传片,我干什么了?”
齐遇终于把车停在一处木屋前,这木屋是新盖的,漆釉还闪着一层光。
木屋大堂有安装电视,电视正在循环播放宣传片。
“你自己看。”
宣传片讲解员说:“欢迎大家来到明山村,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个青山绿水欣欣向荣的村子在几年前仍旧是本地的贫困村,我们这几年里能如此大力发展经济全仰仗政府、人大代表齐遇和企业家津元的帮扶。现在让我来为大家介绍我们村的发展历程,在介绍这些的时候,我们一定避不开的一个人就是人大代表齐遇。
齐遇,本村人士,自幼聪慧,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励志学医救死扶伤。
齐遇是我们村唯一能考到全市第一的孩子,她十六岁便考到了国内最好的医学院。
齐遇在校期间获得了全部奖学金,并用这些钱多次资助贫困学生上学。
齐遇二十岁时获得了本校的保研资格,在取得医师资格证后,齐遇一直利用自己的假期时间前往各处贫困县义诊。”
大概是齐遇不愿意配合拍照,宣传片里只留给津元一个背影。
一个不管怎么样都在坚持的背影。
“四年前,齐遇成为私人医生,她将自己全部的工资捐出建设家乡。
现在大家所处的津元谷就是她和津元女士共同建设的成果。
大家可能想不到,我们村子依靠的这座山谷十几年来一直无人敢进。这里曾经凶兽肆虐,溪水枯竭,环境恶劣,称得上是穷山恶水。
是齐遇和津元女士共同为我们明山村招商引资,与有关部门通力合作改善生态环境,大力发展本村农产品经济,改善本村经济状况,才有了我们明山村如今的繁荣。”
宣传片还在继续介绍:“津元女士出资为我村及周边几座村落建设希望小学,帮助”
可是津元知道,她从未参与过,这些都是齐遇自己一个人做的。
她曾经问齐遇年薪三百万为什么要住在老房区,她的钱干什么去了。
齐遇说投资。
一千二百万,对改善一个村子而言杯水车薪,齐遇是怎么撑下来的?
她拉赞助,搞研究,改善生态,打造旅游经济
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是我对吗?”津元有些看不清齐遇的样子了,她抓住齐遇的衣襟问,“那个房间里供的是我对吗?”
在十六年前的那个夜里,齐遇是抱着她的尸体跪求天地:“这世上不是有神吗?!
你们救救她,我愿意用我这条命之外的一切做交换,你们救救她!
我求你们了!
我是她唯一信徒,我愿意相信山神的存在,她在位三百年没做错任何事,我求求你们开开恩
救救她!!”
津元抵在齐遇的胸口,大喊:“你傻不傻啊!”
除了这条命,她搭上了一切。
齐遇抱住她说:“欢迎回来,山神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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