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驰送完姜北到家时,其他人还在玩闹,看见他从门口进来,一个个都很惊讶,似乎都没留意到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这是当然了。
云驰送姜北离开,走的是侧梯,出的是偏门。
都是这些人不常用的。
只有谢晓楠和李嫣然注意到云驰换了内搭,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各异。
大概一个是没守住的扼腕叹息,一个是没能见到云驰失控的遗憾惋惜。
李嫣然对坐对面的谢晓楠说:“我就说他是装的吧。”
谢晓楠还在因好朋友羊入狼口而悲愤,她瞪眼身边瞎指挥的麦泽洋,扔出手里的牌。
“这不能……”麦泽洋刚要阻止,那牌已经甩出。
麦泽洋弱弱地补充:“扔。”
谢晓楠反应过来。
她把财神牌打出去了。
其余人大笑,一女生摸牌扔牌。
牌一出,李嫣然一把推倒牌面,对东家谢晓楠说:“哎呀,清一色,谢了。”
楼下吵闹,云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床上还残留着姜北甜腻的气味,云驰发现自己又有些想她了,甚至怀念能抱着她入睡的短暂时光。
顾思源给他发信息,骂骂咧咧怪他不招呼他们,要他滚下楼吃夜宵。
云驰给他回了个:“爱玩玩,不爱玩滚。”
但他还是起身,收拾完房间下楼。
云驰到楼下时,一群人已经吃饱喝足,还有一群人围在沙发上,边吃边聊八卦。
云驰加入他们。
顾思源给他留了两枚鱼子酱寿司,坐他身边,问:“你知不知道小学霸要考M大?”
云驰戴着一次性手套,说:“知道。”
当初姜北拒绝他,用的就是这个理由,他能不知道么。
顾思源说:“那万一她考上,你们不得异国恋?”
云驰“嗯”了声。
顾思源看着云驰的平静,露出无语的表情:“那这以后你们一个月能见一次就已经很可以了。”
“那又怎么样?”云驰大口吃寿司,接着点评:“米硬了。”
顾思源脸上的无语更深一层。
顾思源:“国外的帅哥那么多,M大又有一堆全球顶尖的优秀学生围在她身边,你就不怕她被人拐跑啊?”
云驰脱掉手套,对桌上的其他夜宵兴趣缺缺:“不然呢?难道我还能让她不要考,或者给她搞砸?”
顾思源思考了下,表情正经:“那也不是不可以嘛。”
云驰邪气的眼看向顾思源。
对彼此十分了解的俩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云驰随性地后靠在沙发上,双手敞开,搭着靠背,说:“我可不像你那么能装。看起来阳光开朗,实际是个阴暗疯批。”
顾思源跳脚:“我靠。驰爷,你看看我,我浑身上下哪点阴暗?”
“哈哈,你在我们面前装什么?”
“小时候扎自己家车轮的事,你可没少干。”
“别忘了,还有烧自己家车库的事,假装自己被绑架的事……”
众人如数家珍。
一阵哄闹后,有人搭腔调侃:“阿驰,下个月可就是M大提前招生了。你要动手,最好早点。要是她真考上,再想动手可没机会了。异国恋可不是闹着玩的,外面诱惑那么多,谁能抵挡得住,你说是不是?”
“哈哈……最惨的是他如果当兵,身边可能连个诱惑都没有。这个差别待遇,太惨了。”
因为房间开了暖气,门窗封闭,云驰是不让人在里面抽烟的,这规矩对他自己也不例外。
云驰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劳操心。要真被抢走,大不了再抢回来就是了。”
其他人嘲笑他的装模作样。
“您这肚量挺大啊。”有人开玩笑。
云驰饮酒,轻蔑勾唇,看向麻将桌上跟李嫣然交好的一个女生:“你对你女朋友没信心吗?”
那人本意是暗指姜北可能给云驰戴绿帽,但见云驰动了气,当即碰杯赔罪:“有有有。”
另一人笑道:“你丫是真怂啊。”
“老子单了那么久,难得有妹子看上我,不能给整丢了。惹不起惹不起。”那人摆手认输。
顾思源满脸遗憾,开始缅怀这种一群人聚一起的日子,说着仿佛明天他们就散了的抒情感慨。
只不过跟这群没心没肺的人谈感情,顾思源是打错算盘了,没两句,他已经被人嘲讽得装不下去。
这种平常日子崩坏也是在很平常的一天。
姜北被叫进教导室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全校都知道,郑主任爱在学校门口、走廊、操场等地训人……唯独教导室,犹如摆设。
郑主任本人也是常年在所带班级的教师办公室,而不是教导室。
那天,郑主任和陈瑄轮流跟姜北沟通了两节晚自习。
从正面引导到负面影响,并一再强调在处理感情问题时保持理智,不能冲动,不能影响学业和成长。
姜北向他们保证她和云驰的感情不会影响到生活学习,他们才让她离开。
她和云驰的谈话是分开进行的,事后姜北才知道,他们也找云驰谈话了。
可惜结果不理想,于是才有了姜北的这场二次谈话。
只是他们没想到,一向文静、以学习为重的姜北也会坚持,且态度坚定。
姜北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毕竟学校众所周知恋爱的学生也有,就像之前的李嫣然和王俊彬。
姜北不认为她和云驰有什么特别的,但她还是想错了。
陈瑄告诉姜北,学校有义务告知家长,了解他们对这件事的想法和态度。
于是陈瑄联系了辛康盛,并且把辛康盛和江丹青一同请到了学校,同时被请去学校的还有云驰的小叔。
至于为什么不是云驰父母。
据说,是云驰父母在外地无法回来,让他的小叔代替他们前去。
江丹青是坚定的站在姜北这边的。
江丹青去学校面谈前一晚,为了让姜北别担心,特意组织家里人,在客厅模拟了场会谈,把姜北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傍晚,阴雨蒙蒙,空气雾霾很重,路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事故造成大堵车。
姜北领着辛康盛、江丹青到教导主任办公室时,比预计晚了半个小时。
姜北敲了敲办公室开着的门。
门内设施简单,一面靠墙书架,一张办公桌,两张长沙发,沙发中间放着张矮桌,数把椅子。
“请进。”
郑主任和陈瑄坐在办公桌两侧,面对面聊事,见到来人,两人站起。
郑主任上前,握住辛康盛的手,客气地说:“感谢二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一趟。”
辛康盛笑容儒雅:“应该的。只要是关于小北如珩两个孩子的事,我和他们妈妈都很关心。”
郑主任也同江丹青握了下手,说:“两位里面坐。”
郑主任迎两人到小沙发坐下。
陈瑄给姜北搬了张椅子,让她坐到父母身边,又给在场每个人倒了水,自己才搬了把凳子坐在郑主任旁。
郑主任坐在矮桌宽侧,先是寒暄了几句,才说:“姜北的情况,想必陈老师在电话里也跟两位简单说过了。这里呢,我再说一下姜北的情况。姜北啊,原先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过上次校际联考,较之之前,有明显下滑。我和陈老师商量了下,觉得这跟她谈恋爱,可能有一定的关系。”
姜北一听,有些坐不住,她想辩驳,又出于不能打扰长辈说话的教养没有插嘴。
郑主任从陈瑄手里接过成绩单,递给辛康盛:“您看啊,以前她这个成绩没出过市前叁,这次却只有市第21。虽然说,她的目标学校是M大,M大也更注重学生的实践能力,但平时的学习成绩M大也会作为一项考量。所以我们这次邀请二位以及另一位同学的家长过来,就是想要了解双方父母的想法,以及后面该如何做,我们才能让孩子的生活学习不受到影响。”
辛康盛看一眼成绩单,交给江丹青。
江丹青翻看总分,看向郑主任,露出颁奖典礼上台领奖时的骄傲笑容,说:“郑主任,小北成绩向来在720分左右,这次考了718分,跟之前其实也相差不大,您说明显下滑,是不是有点夸大了?而且我知道,这次考试,我家小北还是拖着高烧的身体参加的,即使不是身体不适,考试偶有失误,我觉得也是很正常的,我觉得您只归咎于孩子谈恋爱这事,是不是有失公允?”
郑主任战术性喝水,仿佛自己才是学生家长,说:“您有所不知,高考差一分,这中间就差了全国数千名学生。当然,您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呢,请您过来,也不是说一定就不让姜北和云驰谈恋爱了。我和陈老师主要还是担心,分心会影响到孩子未来的前途和梦想。”
江丹青爱女心切,一切都是站在姜北立场,见姜北眼底有话,正要开口帮女儿说话,辛康盛已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家里孩子的事,辛康盛从来都是听江丹青的,但在维护孩子上,每次他都是代言人。
江丹青冲辛康盛信任一笑。
辛康盛看向郑主任,语气温和。
“郑主任,贵校是百年名校,教育出无数的优秀学子,您和陈老师又都是尽职尽责的优秀教师。我的两个孩子能在贵校就读,并由二位教导,是他们的福分。”
郑主任矜持客套:“哪里,哪里。他们的优秀主要还是归功于父母的教导和自己的努力。”
陈瑄附和:“是啊。”
辛康盛说:“你们对孩子的帮助,孩子们平时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我和丹青作为学生家长,一直很感激学校及各位教师对家里两个孩子的教育和关心。所以来之前,我和丹青就商量过,为了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我们将以两个孩子的名义给贵校捐赠500万,用于改善学校设施,奖励优秀教师,以支持学校的教育事业。”
郑主任和陈瑄均是一愣,而后喜悦不动声色跃于脸上。
郑主任沉稳地说:“那我代表校方,谢谢您。”
辛康盛从容地笑:“其实我和丹青作为父母,对孩子向来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健康平安,快乐幸福。其他的,于我们而言,都是次要的。当然,如果孩子自己有追求,有梦想,我们肯定也会像二位这样,全力支持他们,但我们不希望孩子在追求梦想的同时,需要做出任何牺牲。其实不瞒您说,在来之前,我们夫妻俩就已经跟孩子深刻沟通过。您和陈老师的担忧,也是我个人曾经的担忧。但是经过我和小北的沟通,我认为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孩子。我和她妈妈相信她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兼顾好学业和生活上的平衡。上次的考试失利,我相信只是一次偶发性的意外,小北一定会很快调整过来。所以在此期间,我们希望校方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孩子平时承受的学业压力已经很大,我们不希望她再承受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话说到这份上,姜北父母的态度已经很强硬。
陈瑄资历浅,这还是她头次见有父母如此坚定站在孩子立场,支持她谈恋爱的。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要么父母强烈反对,要么父母听之任之,不过分参与,却极少有如此坚定支持孩子谈恋爱的。
陈瑄不禁思考,要是以后她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怎么做。
陈瑄看向坐在江丹青身旁,恬静淡然的姜北。姜北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冲她浅笑,澄清的眸子,仿佛容不下一丁点世俗的烦恼。
是啊,这样优秀的孩子,又有父母护着,能有什么烦恼。
郑主任老练很多,见父母态度明确,倒也没什么大变化。
对方已经“恩威并施”,他再多说,就显得有些不识相了,反正他们也把该说的说了,就算后面姜北学业下滑,对方也是算不到学校头上的。
郑主任呵呵一笑,招呼着陈瑄给几位添水。
隔着一道门,谢晓楠、麦泽洋、顾思源等人贴在门上,卷着书本,偷听里面的谈话。
“说什么了?”麦泽洋看向蹲地的谢晓楠。
“听不清。你去把那个拿来。”谢晓楠指着不远处,垃圾桶上的一个脏纸杯。
有洁癖的柯辰站在几人面前,一阵恶寒:“你要不要这么恶心?”
郑永年趴顾思源身上,紧贴门缝:“你不听跟着来干什么?”
柯辰:“我只是提醒你们,云驰不在里面。”
众人:“???”
顾思源附和:“嗯,他小叔车被堵住了,他在门口等他小叔呢。”
陈建斌推了下顾思源,钻出来,说:“你们怎么不早说啊,挤得我背疼,敢情我们蹲了二十多分钟,什么也没听到啊。”
麦泽洋说:“没想到学校隔音这么好,以瘦猴那嗓门,竟然什么也听不见,下次让他来这儿训我们吧?”
郑永年:“你很想被训吗?”
麦泽洋:“呸呸呸。大吉大利。”
顾思源:“我是来听小学霸父母怎么说的。云驰他父母的想法,我家母上大人已经跟我透露了。”
谢晓楠来了兴趣,一抬头,就见麦泽洋的尖下巴,她推开麦泽洋的脸,问顾思源:“怎么说?”
顾思源向来只爱八卦,但不传播八卦,越看人想听听不到,越暗爽,他做了个封嘴姿势,贱兮兮的表情,谢晓楠气得牙痒。
大概7、8分钟后,云驰和云震走进育才楼,走到几人身后。
“你们进不进?”云震看着几个小孩整整齐齐地贴着门,表情跟小时候偷听大人讲话被抓时一模一样,不禁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几人纷纷让开路,不敢大声,齐齐礼貌招呼:“小叔好。”
云驰上前敲门,提议道:“要不一起进去?省得你们这么辛苦,还要拿书本偷听。”
几人闪到视线盲点,七嘴八舌。
麦泽洋:“开玩笑,又不是我谈恋爱。”
谢晓楠:“我警告你,敢让北儿伤心,你就死定了。”
顾思源:“兄弟,加油。”
其余几人一副看戏模样。
郑永年:“以前都是我们一起被训,我是真没想到有天能听你单独被训……”
话还没说完,云驰已经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