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陈烟打架送医的事,隔天就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听说连校长和教务主任都特别到医院关心,孟夏因为当时也在场,所以隔天便被教官请到教官室去。
    孟夏不安地坐在边边的椅子上,整个教官室乱成一团,校长和主任站在一旁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着什么,等了一会儿,一个女人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踏进教官室,孟夏一眼就认出她是那天出现在顾陈烟病房里的女人。
    顾母满脸慍色,她被主任教官请到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接着校长、主任和几个教官也纷纷坐下,顾母似乎也认出了她,一双眼紧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顾太太,我们已经有调监视器出来了,但是因为陈烟和他们发生衝突的地方正好是监视器死角,所以要找到对方可能还要一点时间。」主任教官首先说。
    顾母一听就不乐意了,她怒气冲冲地拍桌:「死角?真的是死角还是你们有意包庇?我们陈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连期末考都没办法考了,你们要怎么赔?」
    「真的很抱歉,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对方,然后给你们一个交代。」
    顾母不想听这些官方的解释,她指着孟夏说:「你当时在场吧?是谁打我儿子?长什么样子?有几个人?快点说啊!」
    孟夏稍微描述对方的长相,因为她当时一心只在乎顾陈烟伤得重不重,也没多分神去管对方的样子,等她回过神,对方已经逃了。
    「五、六个人打我儿子一个人,这很明显就是校园暴力,你们学校都不管的吗?我儿子就活该被打得头破血流吗?要是伤到大脑,他的未来谁负责?你们要负责吗?」
    顾母一直吵闹不休,硬是要学校给个交代,但是目前还不能确定对方的身分,顾陈烟也没办完整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根本没办法给顾母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知不知道少了这一次期末考的成绩,对陈烟影响有多大?我要求让他重考。」
    孟夏在一旁听顾母无理取闹,一边感到荒谬,顾母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一丝对陈烟伤势的心疼和关心,话题一直围绕在『没办法考期末考』和『考不到好大学』上面,连她都觉得心冷,那么顾陈烟会怎么想?
    顾母就这样闹腾了半小时,最后和校方达成了共识:无条件让顾陈烟补考期末考,并且在确认对方身分之前,由校方先支付医药费及精神赔偿费。
    孟夏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顾母的态度和看她的眼神都令她觉得不舒服,她询问教官是否能离开,得到应允后便走了,才走没几步,忽然有人从身后搭住她的肩,回头竟是顾母。
    「阿姨好。」孟夏礼貌的问好。
    「你就是上次去医院的女生对不对?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们陈烟?为什么陈烟被打的时候你也在现场?你也是同伙吗?」顾母连珠炮似的咄咄逼问道。
    「我是听到陈烟跟别人打架才过去关心他的,我不认识打他的人,也不是跟他们同伙的。」孟夏如实答道。
    「我告诉你,我们陈烟不会喜欢你这种随便的女生,你最好不要再靠近她,免得妨碍到他的课业。」
    「阿姨,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为了帮陈烟讨一个公道?还是根本只是为了确保陈烟的成绩不会掉?你根本不关心你儿子嘛!开口闭口都是成绩,你应该关心的是陈烟才对吧?」孟夏气不过,忍不住对顾母骂道。
    顾母哪曾被这样一个丫头片子当面斥责过?她面子掛不住,怒气一腾上来,举起手就往孟夏脸上扇过去。
    身后一隻手将孟夏整个人往后拉,顾母挥出的手直接扑空,孟夏没想到顾母这么没品,还会出手打小孩,一下子愣住了,幸好有韩东远及时将她拉开。
    「你如果要在这里使用暴力,我们随时都可以调阅监视器,请你自重。」韩东远丝毫不在乎顾母身上的气焰,他拉着孟夏回教室,无奈地对她说:「你下次能不能冷静一点?你跟顾陈烟他妈起衝突对你有什么好处?」
    孟夏颓丧地叹气道:「我气不过啊!也不知道顾陈烟现在怎么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顾陈烟的事等考完试再说。」
    孟夏翻开书,却没有心情读,她满脑子不断重播昨天顾陈烟被畚箕打到头,倒在地上的瞬间,那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停了一样,那种恐惧到现在还馀悸犹存。
    两天的期末考很快结束了,学校再也没有关于顾陈烟的消息,顾母也没再来学校,学期结束,大家都开始放寒假了,顾陈烟的事就像石沉大海,没人提起。
    孟夏没有顾陈烟的联络方式,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打听顾陈烟的消息,只好作罢。
    寒假一开始,孟夏便着手搬家的事情,幸亏基金会志工的帮忙,新家的装潢和家具早就已经就定位,孟夏一家三口的行李不多,韩东远在搬家当天也来搭把手,所以才一个上午就搬好家了,好笑的事,在离开周家之前,孟瑞和婷婷两个人竟然抱在一起哭,还跟婷婷约定好以后要去新家找孟瑞玩,这两个小孩,虽然总是打打闹闹的,总归是一起长大的,原来也有了感情。
    因为基金会的人有特别请人来了解他们家的情况,所以新家特别找在公园旁边,是一栋三层楼的透天厝,一楼规划成无障碍空间,前面是用餐区,后面是展示区,屋里还特别设置了升降梯能让孟云澜方便上下楼,孟夏和孟瑞也终于各自有了自己的房间,搬进去的第一天,孟瑞还因为不习惯,跑到孟夏的房间和她几同一张床。
    孟云澜再次提起笔的瞬间,孟夏给他照了张相留念,孟云澜想给店取个店名,因为感念顾陈烟的帮助,所以想取个和他相关的名字,他左思右想,忽然想到孟夏贴在墙上的那幅画,于是提笔沾墨,写下了『荼糜花事』四字,他向孟夏解释道:「虽然说荼糜花开了,代表花季结束了,但是一季走、一季来,大自然是生生不息的,就像爸爸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画画了,生命却给爸爸找到了出口。」
    孟夏把孟云澜的字拿去请人製成招牌,掛在店外,又把那幅顾陈烟的荼糜花裱框,掛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开幕的时间定在新年后、开学前,爸爸开店以前,他们一家人能好好的过个新年。
    忙完搬家的事情后,孟夏和韩东远约了学测当天返校打扫,他们两个负责扫大门边的花圃和草地,地上满满的花瓣和落叶,她和韩东远聊着开幕的事情,并邀请韩东远到他家一起吃年夜饭。
    提到年夜饭,韩东远沉默了一小会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年夜饭了,也忘记过年通常会吃什么来应景,以往的过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的,顶多出去火锅店吃顿暖胃的,但是一个人吃火锅的感觉不好受,周围老是有一堆异样的眼光跟着他,经歷一次过后他就再也不在外面吃饭了,总是打包回家,在客厅边吃边看除夕特别节目,每年的过年爸爸都会在外面玩到昏天暗地才回家,对他来说,有没有过年好像没分别。
    他偷偷瞧着孟夏,嘴角不经意的弯起。
    孟夏扫着地,接着把落叶倒进垃圾袋,眼神时不时往大门来来往往的考生飘过去,她故意选了今天返校打扫,因为她想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碰见顾陈烟,但是她找了很久,一点顾陈烟的影子都没找到,她心里于是又开始担心,顾陈烟是不是真的伤得很重?重到没办法来考学测了?那他这三年这么努力读书不都全白费了?
    韩东远在另一边扫满了一个畚箕,他喊着孟夏请她过去帮忙,但是孟夏却没回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韩东远心里有底,知道孟夏在想顾陈烟的事,也多少猜到了她选今天返校打扫的原因,他拖着垃圾带走到孟夏身边,弯腰对她说:「不用担心,顾陈烟肯定会来考试的。」
    孟夏讶异韩东远竟然知道她心里的掛念,她回以一抹微笑,点点头,出手帮忙他把落叶倒进垃圾袋里。
    结束打扫,两个人一起到卫生组长那里回报,韩东远让她去登记,然后便一个人将扫地用具都扛回去还。
    孟夏在原地等韩东远回来,忽然远方的教学楼传来铃声,考试结束了,不一会儿人群便涌了出来,往她身后的休息区移动,孟夏坐在司令台上,看着顏色混杂的人群,因为各校规定考试当天要穿着校服,所以很轻易就能辨别出哪些人是他们学校的,孟夏看着人涨潮又退潮,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睁大眼睛再去看,那个人却消失了,她不死心的往附近找,一样一无所获。
    「孟夏,走囉!叔叔不是说中午有工人要来吗?快来不及了。」还完扫具回来的韩东远对她伸出手,让她扶着跳下来。
    两人一同往大门的方向走,但是孟夏却频频回头,那个人是找不到了,孟夏在想,或许是她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