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楼不愧为皇城第一酒楼,白玖玖一顿饭吃得畅快淋漓,虽然吃下肚的食物已经比寻常人多了,却还是恨不得身体争气些,能再多吃点。
整桌佳餚俱被白玖玖一扫而空,裴子濋也有动筷,只是相较白玖玖吃得并不多。
由于包厢间仅他们两人而已,其馀人都在外头候着,白玖玖便不顾形象地将头放在裴子濋膝上,摸着肚子满足地道:「吃得真饱。」但是吃太饱了,完全不想起来动,有种起身就会将食物都吐出来的感觉。
裴子濋眸中含着宠溺的望着他,「吃饱饭别赖在地上,我们去外头走走。」
白玖玖捂着肚子表示并不想去。
两人互相僵持一阵,后来白玖玖还是被裴子濋拉着出去消食了。
望着颤巍巍走路的白玖玖,裴子濋无奈地道:「下回别吃这么撑,你想吃我们随时都能来。」
白玖玖故作不甘愿地道好,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徘徊着裴子濋口中说的「下回」。
他也希望真能有「下回」。
午后艳阳依旧,高大树木遮天蔽日,将多数炙热阳光挡住,白玖玖推着轮椅缓步行于阴影处,凉风拂过,红花绿叶似波浪般晃动,带出花团锦簇间一阵沙沙声,透着暖洋洋的夏意。
大片奼紫嫣红间,朱顶红绽出妖嬈姿态,白玖玖望着裴子濋含笑双眸,嘴角也牵出微笑。
有那么一瞬,白玖玖希望时光放过他们,凝结在这一刻。从前他觉得这句话矫情,现在他却是深有体会。大约置身于幸福之中的人,总是会这么想的。
可惜时间总是匆匆走过,如流水般倏忽而逝。
白玖玖依然过着平逸生活,裴子濋则是时不时去处理事务,他并不会入宫和皇帝商量国事,而是藉由皇家特殊的传信手法来联系,既安全又隐密。
愈邻近六月,白玖玖便愈发焦躁,哪怕他极力抑制,还是让裴子濋察觉了。
夜晚,烛光晃动,为室内提供一丝明亮,窗外是不见星月的深邃夜空,犹如能将人吞噬一般。
墙上的桃花图蒙上半幅阴影,随着烛焰时明时暗,裴子濋坐于床榻上,将白玖玖半是强硬地搂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侧,随后担忧地抬手触上白玖玖脸颊、额头,「你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白玖玖愣愣地摇头,「没有啊。」
「可我瞧你近日不太对劲。」裴子濋双眼微瞇,没有错过白玖玖眸中的心虚与些微惊慌。
白玖玖并不是一个擅于掩饰的人,尤其在演技方面,绝对比不上能称之为影帝的裴子濋,最近的焦躁情绪又怎么可能瞒过他呢?
然而白玖玖硬是不承认,裴子濋便只能自行猜测,他脑中浮现自认识雪貂以后便翻阅过的各种志怪书卷,开口道:「是即将进阶了?据闻精怪在即将进阶时会浑身发热、丹田力量不稳,进而导致情绪焦躁......」
白玖玖一脸黑线地打断他的话,「不是。」
裴子濋望向他,如墨玉般的双眸映着灯火,透着摄魂夺魄的美丽,「莫不是......发情期还没过?」
白玖玖一楞,随后发觉自己被调戏了,面色发红地道:「早就过了!现在都快六月了,你才发情期没过!」
裴子濋看着他泛上緋红的綺丽脸庞,又心猿意马了起来,忍不住想着,容易脸红的久久真可爱。
他忍不住将抱着白玖玖的手臂揽紧些,一手禁錮着纤细的腰,一手扣在他后脑上,俯首贴上他的柔嫩双唇,撬开牙关,舌尖探入口中游走。
唇舌交缠,四周的温度彷彿也随之上升了些,炙热的气息逐渐涌上,好似要将人灼伤。
半晌,裴子濋放开他,白玖玖被吻得气喘吁吁,面色通红,无力的软在他身上,白皙双臂虚环着裴子濋。
裴子濋唇畔噙笑,修长手指将他衣衫缓缓解开,一面微微沙哑着嗓音低声道:「你说的对,是我发情期还没过。」
重重朦胧的帷幔间,霎时春色无边。
一夜旖旎。
时至六月,繁花万里,朗朗清风。皇帝下詔,命裴王爷入宫一趟,裴子濋将妖镜收至怀中,坐上宫中派来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车轂轆轧过石板地上的枯枝碎叶,发出细碎声响,却在半途中被迫打断。
数名黑衣人骤然现身,一声不吭便攻了过来,这条路人烟稀少,倒便宜了这些不速之客。
白玖玖在镜中望着马车在前往宫中的路上遇到袭击,来人武力不凡,数量不少,各个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裴子濋虽武功不弱,却也难以招架,何况他还不方便站立起身,只能和自己的护卫苦苦抵挡。
白玖玖在镜中看得心疼,可他不能现身阻止,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并不会伤了裴子濋。
果不其然,那些人对上裴子濋却不敢真正下杀手,行止间略有顾忌,裴子濋原先是想若情势逼人他只能放弃自己的偽装,站起来对付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但他察觉这异样后便放下起身的心思继续周旋,一面思索这些人到底是那一方派来的,既然派了这么多高手却又为何不伤他性命?
然而约莫一炷香后,裴子濋便又发觉不对劲,他感受到身躯愈发无力,眸中浮现阴狠之色。
手中长刃泛着泠泠白光,挥手间带出一串洋洋洒洒的血珠,裴子濋正想加快速度将这些人击退时,便嗅到鼻端飘过一抹朦胧妖异的香气,他心觉不好,却已来不及了,霎那间意识便陷入一片黑暗。
白玖玖在镜中惊呼一声,骂道:「天啊!这些人真是不贴心,下手那么重!而且没看到阿濋已经晕过去了么?居然都不来扶一下?好歹是主子的弟弟。」
零一觉得自己要是有脸,肯定掛满了黑线,「阿濋?」
白玖玖做出羞涩状,解释道:「我给他取的小名。」
零一沉默,拒绝这碗狗粮。
这些袭击之人,也就是皇帝派来的手下见目标已经如预期晕倒后,头领一挥手让其馀人将不知何时点燃的小型香炉收起,随后上前将一条已抹上迷药的布巾覆在裴子濋面上,以确保他不会醒来,接着便将裴子濋抱起,朝事先备好的另一辆马车而去,并留下一人处理这辆已失去主人的马车。
妖镜完好的窝在裴子濋怀中,白玖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唏嘘道:「这皇帝确实对他弟弟很是尽心。」
零一:「毕竟裴子濋是为他而伤了腿的,他心中有愧,自然会对弟弟好一些。」
「不过在皇家能做到这份也实属不易了。」白玖玖看着裴子濋被送上一辆内部装潢极为舒适的马车,从绒毯到一大箱的书卷,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零一:「我看那皇帝对裴子濋的好感真的很高呢,比一般兄弟都高哈哈哈......」零一的笑声逐渐湮灭在白玖玖沉下的面色。
白玖玖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系统还有查看好感的功能?」
零一:「只能查看原世界角色之间的好感,那是世界本身就有的数据,至于角色和宿主间是无法查看的......」嚶嚶嚶,宿主突然变得好可怕。
白玖玖冷笑,「那还用看,阿濋对我的好感肯定是最高的。」
「......是是是。」
原先皇帝是为了裴子濋而计画这一切的,若计画顺利,裴子濋醒来时便已在前往万啟程的路上,加上他被下了会使人浑身无力的软骨散,哪怕他武功再好也使不上,届时若他想掉头回城也已来不及了。
但坏就坏在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主角,身负无所不能的主角光环。而主角想拿到砲灰身上的妖镜,又岂是区区砲灰能阻碍的。
裴子濋在马车上睡了足足一天,醒来时已是隔日黄昏。
明显的乾渴与飢饿感传来,他睁眼后静静地环顾四周,眸色锐利,将马车内低调却不掩精緻的装潢看在眼中。被迷晕前的记忆在脑中浮现,他隐隐猜到了始作俑者。
先前皇兄确实曾问过他是否愿意出去避一避城内动盪,他自是不愿,可他万万没料到,皇兄竟会使出这等粗暴直白的手段。
他暗暗运起内力,却是如流水被冻成冰一般运转滞涩,只能使出原先约莫两成的功力。
裴子濋驀然想起什么,素来冷静的墨色眸中浮现一丝惊慌,他强撑着无力的身子坐起,伸手在怀中摸索,当手触及一个冰冷物品时,心中涌起的不安才逐渐褪去。
将镜子拿出来,望着平整光滑的镜面,裴子濋庆幸自己那日有将镜子携带在身上。
裴子濋抬手曲起手指正要敲敲镜面,却听得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二公子,您醒了么?」
裴子濋迅速将镜子收回怀中,冷冷地瞥向帘外隐约人影。「进来。」
「是。」一名护卫低头拂帘入内,手中端着水与食物,并将之递至裴子濋身前。「大公子说,请您务必在万啟程待一阵子,直到事情稳定方能回城。」
裴子濋自然晓得他口中的「大公子」是谁,当这名侍卫口中吐出万啟城时,他忍不住蹙起眉。
万啟城,距离皇城路途遥远,他着实没想到皇兄竟能狠下心将他送到这种地方,看来皇兄是铁了心不让他参与这趟浑水。
看着前方面色恭敬的侍卫,裴子濋容色冷淡地道:「你先下去罢。」
侍卫垂眸道:「是,若二公子不方便,可以再唤属下。」说罢,那侍卫便下了马车。
裴子濋见他离开,又将怀中镜子掏出,这回不待裴子濋出声,围观已久的白玖玖便自己出了镜子。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裴子濋身前,并挥手施了个屏障,让马车外数名皇家侍卫精锐不会察觉到车内多了一人。
白玖玖松了口气,正要坐下试试这看起来柔软舒适的绒毯,便被裴子濋冷不妨一把抱在怀中。
「久久......」裴子濋将头埋在他颈间,低声呢喃道。
幸好你还在。
男人气息縈绕于鼻端,灼热的吐息落在脖颈上,白玖玖伸手回抱住他,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下一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压在裴子濋身下,火热双唇覆上,柔软唇瓣被用力吸吮着,津液交缠,唇舌缠绵。
察觉出裴子濋心中的不安,白玖玖尽力回应着,惹得裴子濋更加情绪高涨,若不是地方不对,怕是要直接在这儿将事给办了。
一吻毕,白玖玖红着脸窝在裴子濋怀中,双唇被蹂躪地微微红肿,泛着水光。
裴子濋在他柔软发丝上蹭了蹭,刚才担忧镜子弄丢的紧张一扫而空,只剩下胸膛一片愉悦。
白玖玖却驀然道:「咳......那啥,你都不觉得急么?」
裴子濋一愣,疑惑地望向他,却见白玖玖羞赧地道:「你睡了这么久,不想上茅厕么?」
裴子濋:......
裴子濋黑着脸命侍卫前来扶他去小解,白玖玖自知煞风景,回到镜中尷尬地笑了笑。
不是他不想好好同裴子濋温存一番,只是一旦这问题在脑中浮现,他就忍不住想问出口嘛。
他可不想自家男人憋尿憋出什么问题。
待裴子濋回到马车上,白玖玖又现身设下屏障,噙着笑黏回裴子濋身边。
裴子濋因之前被下了迷药,浑身尚发软无力,白玖玖便主动餵他食物与水。裴子濋自然不会拒绝,由他一口一口将食物送进自己嘴中。
白玖玖还贴心地在裴子濋身后垫了个软垫,以免被车壁烙得背疼。
难得见到白玖玖这般照顾自己,裴子濋面色好上几分,毕竟从前角色可都是调换过来的。
「你有办法解了我身上的药么?」裴子濋问道。
白玖玖将吃完的碗盘叠在一块,推到角落。他明白裴子濋的想法,裴子濋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肯定会想办法回到皇城。然而白玖玖不能再破坏世界路线了,只能迟疑着摇了摇头。
白玖玖刚才的好心情霎那消失无踪,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杀人兇手,将裴子濋推向死地的兇手。
皇城距离万啟城约有一个多月的路程,白玖玖不知严承明派出的杀手何时会出现,也许一个月,也许只有几天,他与裴子濋所能相处的时间一直在不断减少。
瞧见白玖玖面上浮现鬱色,裴子濋以为他是担忧现在的情况,并且愧疚无法解除他体内的软骨散。他抬手将白玖玖揽入怀中,抚了抚他以白色布条随意束起的柔顺墨发,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别担心,一切有我。」含着磁性的嗓音响在耳畔,带着温热气息。
那怕是在这种境地,也不忘安慰他。
白玖玖只能乖顺地嗯了一声,依偎在裴子濋怀中。
裴子濋又紧了紧手臂,道:「只是得委屈你一阵子了。」在马车上条件必然比不得王爷府,裴子濋有些忧心被自己娇惯着的久久能否适应这种生活。
白玖玖却是扬起笑脸道:「不会的,我可是妖,哪需要多好的生活条件。」
裴子濋瞧见他这副乖巧模样,心疼地俯首吻上红润唇瓣,若不是他,久久也不用体会这种赶路的生活。
殊不知白玖玖心中的愧疚只比他多而不少。
接下来几日,为了防止裴子濋试图逃离,皇帝的人在三餐都掺了药,让裴子濋只能一直处于浑身无力且内力难以运转的状态。
白玖玖就陪在他身旁,除了有人进入马车为裴子濋送餐或稟告什么事时,白玖玖会先回到镜中,其馀时间就陪着裴子濋说话腻歪。
裴子濋也曾问过他,是否有办法避开这些人回到皇城,白玖玖碍于任务,只能昧着良心摇头,装做自己是只没什么能力的妖,而裴子濋也不疑有他,令白玖玖愈发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