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天后。
首都机场永远是人山人海,排队安检的旅客排出了好几条长龙。作为头等舱的旅客自然是走vip通道,进贵宾休息室,有提前登机的最优待遇。
当飞机飞行在万米高空,穿梭在朵朵白云间,林鹿看着窗外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眼神忧郁。
身材魁梧的保镖A走过来,弯腰低声征询,“夫人,有一位姓谢的先生想过来与您聊聊,您看……?”
谢?
该不会是谢允墨追过来了吧?
这个男人真难缠!!!
林鹿厌烦地蹙起眉头。
打着爱她的名字却能做出伤害她的事,这种男人敬而远之。
“不见!”
“是。”
保镖退下,回到两个阶级分明的舱室之间的隔帘处,面无表情的回复谢允墨,“抱歉,夫人说不见。”
谢允墨面上温和的笑意不变,微微颔首,“好,麻烦你了。”
男人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弯起的嘴角有些僵,闭上眼睛养神。
——不急,只要她在他的视线内就行。
……
飞机停在港城机场,谢允墨下机后直接去了中转点。
另一边,谢安宁拿着一枚硬币打开密码锁,走进窄仄的小房间内。
每天吃不饱饿不死的两个男人,基本都是躺在睡袋里保持体力。看到谢安宁走进来,他们二人动都没动一下。
李嘉良从混沌的状态中挤出一线清明——
还没到送毒品的时间,他来干什么?
“硬币上的字和花,你们一人选一面,硬币落地那一面朝上,就放谁。”
谢安宁扫视过他们,“就看你们谁的运气更好了。”
有生的希望!
对方的话让他们二人精神大振。
程安歌抢先,虚弱地说,“我要花。”
生与死的面前,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会畏惧死亡,渴望求生。队友情谊比不过自己的命重要。最主要的是程安歌觉得花旺他。
李嘉良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他不会怪程安歌抢在他之前开口。其实这种听天由命也是可以控制的,要看对方想让谁活。论价值,他比程安歌高。李嘉良有种预感,他能出去。但这些想法他只会埋在心底而不会说出来。
确实,这世间很多事情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谢允墨觉得李嘉良死不如程安歌死,因为他觉得程安歌的分量没有李嘉良的重,一早就下了放李嘉良的指令。
至于丢硬币,那是谢安宁搞出来娱乐一下自己的。
他锐利的鹰眼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抬手将硬币丢到了半空中。
硬币落地后旋转着。
程安歌撑起上身,昳丽的眸子用迫切、焦急、渴望地看着,心砰砰砰直跳。
李嘉良仍旧躺着,只是把视线放在程安歌的脸上。当他看到他脸上流露出迷茫、不可置信、绝望的神情,李嘉良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不、不,这…”程安歌茫然失措地盯着地上字朝上的硬币,胡言乱语,“这是假的…我在做梦…”
他力气耗尽,砸倒在睡袋内,怔愣地看着发光的灯泡,呵呵傻笑几声,“假的…这都是幻觉…骗我的……”
程安歌闭上眼,眼尾流下两行恐惧的泪水,渐渐蜷缩成一团,喉腔里嚎出一声如野兽濒死求生的嗥叫。
谢安宁兴致盎然地看着程安歌,耻笑道,“又不是现在杀你,瞧你那一副鹌鹑模样,真可笑。”
李嘉良冷静地问,“什么时候处决他?”
“那就要看林鹿登不登飞往国外的飞机了……”
谢安宁踢了李嘉良一脚,“起来吧!”
李嘉良心里咯噔一下——
程安歌必死无疑了。
他清楚林鹿为了任务绝对不会出国,就算有这个主张,也会被叶弘盛阻拦。如果是叶弘盛被绑,他在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
林鹿下了飞机后没有走离港通道,反而又进了候机大厅。此时距离港城飞意大利的登机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林鹿焦急的来回渡步,身后的保镖面面相觑,不明白夫人为什么又回到候机厅。为了预防她搞幺蛾子,其中一个保镖已经通知了习庚。
习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林鹿哄了半天才把他哄了过去。当手机收到一张李嘉良被带上面具丢到一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的视频时,林鹿的心放下了一截,立刻转发叶弘盛,然后走到内部购票处定了一张飞意大利的机票。
同时低声告诉保镖队长,“机票是个幌子,登机前我就会上私人飞机飞京城。”
“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我不可能上的了飞机的。你可以现在汇报上去,但是机票一定要买!”
林鹿说话态度十分强硬,特别是那种冷戾的气场一开,顿时让保镖队长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她购票。
“夫人,请您说话算话,否则到时候得罪了就不好了。”
保镖队长也有思量,他就不信了,她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上飞机,再说了,上了飞机就不代表飞机能起飞。
即便如此,该安排下去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然后一行人围着林鹿走到贵宾厅去休息。
此时登机口已经在做预备登机准备。
另一边,谢允墨一直坐在贵宾厅斜对面的角落里守株待兔,突然卫星手机铃声响起,他急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都不看直接接通。
“出什么事了?”
这个手机是他与谢安宁联系的专线,无事对方不会打来。
“墨哥,程安歌为了保命反水了。”
谢允墨吃了一惊,“反水?他还有筹码?怎么会反水?”
谢安宁挠挠头,把之前玩的小游戏说了出来,然后道,“我无聊进来吓吓他,结果他以为我是来杀他的,然后就反水了。”
“那他说了什么?”
谢允墨没想到谢安宁的一个无聊之举,竟然逼的程安歌能反水,看来他们这群人也不是团结的犹如铁箍一般。
“他说你抓他们根本威胁不了林鹿,要抓也应该抓牧清,牧清才是林鹿的软肋。”
“牧清……”
谢允墨喃喃道,“其实我也猜出来是他才是她爱的男人……好!我知道了!程安歌留他一命,李嘉良不用重新抓回去了,一个有毒瘾的男人还给她又如何。”
男人挂断了电话。
当他看到林鹿在众人包围下走进休息厅时,他的情绪并不高涨,而是安静的、一直看着关闭的大门。
林鹿,你会辜负我给你唯一的信任吗?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朝令夕改的人,如果这次你让我失望了,那就等于是让我绝望……
所以千万别逼我……
谢允墨内心莫名惶恐不安,仿佛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总是挠着他的那颗颤动的心,让他坐立难安。
承载着厚重希望的登机提示播音终于想起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厅内,他的渴望就如此刻温柔的声音一样被无限放大。
谢允墨绷紧了神经,浅灰色的眼眸似乎亮了几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起来,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贵宾厅的大门被拉开,走出一个衣冠楚楚,拎着小行李箱的白人大叔。谢允墨脊背一软,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又挺直了腰背。
当他看到手拿奶咖色羊绒大衣,身穿一袭奶白羊绒针织修身连衣裙走出贵宾厅的林鹿时,他的心,跳得特别的快。
只见她左右看了看,带着保镖走到登机口旁边,然后站着,似乎在观察什么,偏过头于右侧的保镖说些什么。
——带保镖一起飞?
……
假的!
谢允墨自问自答,那种希望就在眼前的煎熬,被自己泼的一盆凉水给浇清醒了。看着如此真实却又虚幻的林鹿,有种能看见却无法把握在手里的感觉。
她骗我?
乘客一个又一个的通过检查,走进安检口,谢允墨那颗忐忑的心,一点一点的变凉了。
她骗我!
如果她真的想登机,凭她的聪明才智绝对会把保镖甩在港城市区,然后在赶最后一趟飞意大利的飞机。
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这种做法,证明她就是想救出其中一个而放弃另一个。
心真硬呀!硬如磐石呀!
谢允墨自嘲地笑了,他倔强而绝望地看着她,脸上流露出就像要死了的表情,牙关咬得嘎嘎作响。
这一刻,爱而不得的魔咒又一次笼罩了他。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酷无情的对他?是你让我与她扯上牵绊,可为什么转动齿轮时总是让我体验到命运无常的冷酷呢?
世人不是常说山穷水尽中藏有峰回路转吗?为什么就不能怜惜一下我呢?感受我的执着而心疼我的卑微呢?
难道我的爱它不是爱吗?
一颗炙热的心被破开也会痛,也会流血的呀!
谢允墨的心犹刀绞,酸涩的眼眶已经失去流泪的本能,绝望又窒息地弯出一抹微笑,那笑意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钝痛。
这个心碎的男人,嘴唇颤动了几下,深邃的眉眼亮起用感情和灵魂为燃料的光芒,站了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停在廊桥前的飞机。
而他身后不远处,就是林鹿带着保镖朝私人飞机登机点走去。
余光中,林鹿看到熟悉的背影,脚步微微一顿。哪个男人挺拔的背影是如此落寞,仿佛被孤寂萦绕投下悲观、无助的阴影……
林鹿莫名心悸,心底忽然蔓延出无边无际的惶恐。
——这个男人会是第二个程浩坤吗?
她心随意动,转身走到谢允墨身后,“谢叔叔,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男人从玻璃反光中看到林鹿的接近,听到她的话后摇摇头,垂下细软的睫毛,挡住眸中排山倒海的暴戾。
“虽然你的所作所为令人憎恨,但有些事没必要把你牵连进来,明白吗?”
善意的提点说完后,林鹿自觉得仁至义尽,转身潇洒离开。
当谢允墨从反光玻璃上看到林鹿离去的背影,心中空荡荡,挺直的脊背佝偻出刹那的软弱,随后挺得更直了,直得锋利且杀伐气息浓重。
飞往意大利的飞机一跃升空。
男人狭长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远处的飞机消失在天幕,莫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再见了,我的爱!
「程安歌为了生路反水,产生的后果是巨大的,同时也是让林鹿最为心碎的。所以回到所谓的现实,黑化的程安歌是第一个提出囚禁林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