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微,你在看什么?」
梅苓从光微的身后走到她旁边,看了看她,再将视线放在她注意的东西上。
她远远走来就瞧见光微正凝睇桌面,十分出神的样子。长桌上没有特别的东西,只摆了她的胡琴乐谱,是她在吃早餐时一边复习,结果落下了。
「抱歉呀,我忘记收走了。」梅苓拿起厚厚一本的乐谱,柔柔笑道。
光微面向她,「这是何物?」
「我的课本。」梅苓和光微不是特别熟稔,却有听闻过光微喜欢模仿古人讲话,幸好光微的用词不算艰涩,她还可以理解。
「课本?」光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你上课吗?」
「当然呀,我跟小少爷同校哦。」
「楼尉?他也上课吗?」
这回换梅苓点头,她问道,「你不上课吗?」
「没有。」光微想了想,在仙界的应该不算吧?
梅苓「咦」了一声,满脸惊讶,「我看你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呀,怎么会没有在上学?」
光微思考着如何敷衍过去,倒是梅苓体贴的替她找了台阶,「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吧?不然也不会需要借住在这了。」
光微一言不发,就当作默认了。
她盯着梅苓怀中的书,毫不掩饰的目光让梅苓一怔,不禁温和的问道,「想看看吗?」
光微不晓得人间有种话术叫客套,直接回了个好,就等着梅苓将乐谱递给她。接过来以后,光微没有立马翻开,光顾着看封面。
梅苓以为她是被上头的胡琴图片吸引了,「你也喜欢这个吗?」
光微心不在焉的回答,「嗯。」
「要不然我帮你去和小少爷说说?」
梅苓忽然拉住光微的手,光微不得不瞅向她,「说什么?」
「和他提议呀,让你跟我们一起上课,你就可以和我一样学二胡啦。」
光微登时蹙眉,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楼尉会不会同意,而是上课这件事。她干嘛要要求上课呢,她这辈子巴不得不要上课。
不过??
光微又低头瞄了一眼那本书,咬着牙开口,「那??好??吧??」
她像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说出这句话,没有梅苓所预料的喜悦,「怎么了?你怕他反对吗?」
「不??」
「不会的啦!」梅苓抢先安慰她,「我的学费也是夫人资助的,所以我就在这帮佣当还债了,你可以和我一样呀。」
「不是??」
「还是你其实不想上学?我知道很多人会讨厌上学,可是学习很好玩的,尤其是在音乐班,乐趣超级多!」
「我不是??」
梅苓苦口婆心的劝导光微,「而且老师教会我们的不只是枯燥的课程,还有好多好多人生道理,我们总要吸收一些知识,以后出社会了就可以派上用场啦。」
她一句接一句的说个不停,光微的眉头便越发深锁。
梅苓见状,只好小小声的叹息,「如果你真的不想的话也没关係,不用勉强哦。」
她一直在为光微设想,可惜不是光微不领情,而是她根本摸不准时机插话,现下总算轮到她表达意见了,「我没有不想。」
「真的吗?太好了!」
梅苓显得比光微还高兴,甚至握着她的手。光微先是愣了愣,而后默默抽回来,心道这姑娘可真热情。
楼尉家的僕从都挺好的,还有个笑瞇瞇的婶婶,只要当天的厨子有做甜点,她会特地端来给自己。
梅苓的手在光微眼前晃了晃,「不要发呆了呀,我们快去找小少爷。」
「我自己去找他说就好了。」
「咦,不用我帮你吗?」
光微摇摇头,她刚好要去拿今日份的糖果,可以顺便提一下这事儿,「你这本书借我行吗?」
「啊、哦哦,当然可以呀。」
光微朝梅苓道谢,身体才转过去一半,后者突然窜到她前方。
光微向她投以困惑的眼光,梅苓则是面露担忧,「我才想起来,小少爷好像在忙耶,如果现在去打扰他,他会生气的。」
光微奇怪的反问,「生气?」
会吗?
她回想楼尉每次开门时的脸色,偶尔确实比较严肃,不过大部分都很正常,便拍拍梅苓的肩,「放心吧,他不至于生气的。」
「可是??」梅苓欲言又止,手指互相搅弄。
光微不太喜欢人家吞吞吐吐,「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我是有前车之鑑才这么提醒你。」
「好吧,就算他生气又如何?无非是板着个脸,没有什么实质的杀伤力。」
梅苓咬着下唇,「那要是小少爷故意拒绝你呢?」
「他不会的。」
梅苓仍是一脸愁容,她瞅着光微十分篤定的表情,指甲不自觉陷进肉里,「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呢?」
光微皱眉,觉得这问题有点绕进死胡同了,索性说道,「要不你帮我去吧。」
梅苓顿时卸下担忧,笑着頷首,「嗯!」
「那就多谢了。」
语毕,光微便拿着她的乐谱走人。
梅苓在原地佇留一会儿,直到光微的背影完全消失。她眨了眨眼睛,有种楚楚可怜的韵味,唇珠十分明显,令她不笑而媚。
*
回到卧室的光微坐在床上,面前摊着她从梅苓那借来的课本。
她闔起双眸,约莫静了一秒,伸出掌心朝下,只离书面咫尺,速度极为缓慢的由左向右滑过。须臾,一股无色之气渐渐浮出表层,即将被她吸附。
光微适当增强灵力,用来扎马尾的白寧开始飘扬,明明没有任何的风,却高高荡漾。
正当光微做好收手的准备,那股气陡然变得浓郁,甚至脱离她的控制,肆意在房内衝撞,顏色也越发黝暗,直至化为一团黑色烟雾。
光微瞬间神情凝重,眼眸半瞇,流露一丝凌厉。
俐落捻诀以后,护身结界立时形成,她的肌肤旋即散发莹莹流光,脸蛋宛如月华皎皎。
然而鬱气兇猛异常,非要撞破肉眼不可见的防御。
若在光微的全盛时期,区区魔障的仙气根本奈何不了她,要是被她逮着了,她还能分出神识,捉拿幕后之人,给那些仙不先魔不魔的混帐来一套彻彻底底的大保健。
可惜她的灵力仅剩十分之一,鬱气的主人估计也不好惹,连连撞了几下后,已有破碎的痕跡出现。
鬱气在一片空无中硬是撞出个洞来,光微避开不及,它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便从七孔飞速窜入。
毁天灭地的绝望侵袭而来,光微整个人被埋进死土,她此刻幻境缠身,心脏有种快要爆裂的错觉,彷彿受到猛力的挤压一般。
很痛很痛??非常痛??
她要承受不住了,她真的会喘不过气来??
光微的眼眶早已血丝遍佈,唇周淌满鲜红,她咬破舌头,强逼自己恢復神智,无声唸了一句「破魔,开伞」。
轻飘飘地,毫无重量,却有一道光从她的法宝袋飞出。
太极伞盘旋于空,七彩穗子各自配有个铃鐺,匡匡噹噹响彻不停,穿透深层的土壤,纷纷传进光微耳中。
光微霎时清醒不少,她口吐真言,太极伞转瞬一收,以迅猛之姿鑽入死土,替她开路。
眼前乍然一亮,光微看见太极伞顶端的八卦阵图,心中大喜,她拼命伸手,想抓住伞尖。
儼然是漂流大海终遇浮木,光微抓得很紧,指甲盖都在渗血,不敢有一刻松懈。
光微闭着眼,不断有碎石砂砾从脸上擦过,乃至刮了好几条血口,感觉过了好阵子,才不再有异物打中她。
看来太极伞总算将她拖回现实了,光微摸向胸口,疼痛也在慢慢平息。
她本想换口气,喉间却涌起衝动,下一秒,她便咳出鲜血。猩红四溅,把鹅黄色的碎花床单都给染脏了。
「爷这是又救了你一命吶。」
宿在太极伞中的魂魄便是破魔,他同光微的神识对话,凉凉地訕笑。
「不过你现在真像个废人,光微,可别佔着茅坑不拉屎了,爷本就不屑与汝等小辈为伍,正好,赶紧将爷还给凌光。」
「闭嘴吧!我这个状态只是暂时罢了,你再囉哩八嗦,信不信我回仙界马上借一盆神火把你烧了?」
「哟哟,爷好怕怕,你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呀——」
光微不再分神搭理,意思很明确,要他哪里来哪里滚。
光微的身上虽不会留有幻境时受到的伤痕,可是吸收鬱气的后遗症却不会一同消失。
这股鬱气不但有将她置于死地的绝望,还有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是光微无法读懂的,她只能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悲伤,让她很想放声大哭。
她忽然环抱住自己,将脸埋进膝盖,浑身颤动未止。
堪堪发洩完以后,光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抬起头,乐谱仍然躺在眼前,完好无缺,彷彿在嘲笑她的狼狈。
光微怒瞪着那本可恶的书,简直想把它撕烂。
她不晓得是谁碰过它,因此遗落仙气。
起初在餐厅瞅见时,她也是被熟悉的气息吸引,至于跟梅苓借来这东西,不过是想一探究竟,顺便能找到对方的位置,并没有想到会演变至此。
「好烦人啊??」光微浑身无力的躺了下来,哀声叹气。
人间这一遭,她还真是遇见不少邪乎事,从她进到观稜镜后,似乎有一条专门为她开闢好的路,九弯十八拐,就等她踏出第一步。
原先光微没有细想,如今一件件回味重叠,全编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她恰恰是网上的猎物。
看来茫茫凡世,非但不只她一位神仙,更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它们正在虎视眈眈——
思及此,光微紧握双拳,眼神越发晦暗。
想玩引君入瓮是吧?你祖宗这就来!
(我是分隔线)
校园部分总算要开始啦撒花撒花
什么都别说!!!先来甜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