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房车外面,几张桌子被拼在一起,搭在篝火附近。
本来几个班的露营地并不在这边,但是D班都是些只顾着玩的富二代,根本不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有开了私家车来的,还有在附近住酒店的。
管也管不过来,也就各玩各的了。
林饶拉过把椅子,全程就坐在季窈旁边,他低头剥着虾,时不时将手臂搭在她椅背上,视线始终在她身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攀谈着。
张陆走过来,殷勤递过几瓶汽水。开口就叫,
“嫂子!”
季窈难为情,林饶敛声嘘张陆,
“和你说,不许这么叫,她害臊,懂吗?”
张陆嬉皮笑脸的应一声,识相走了。
季窈抬手要拿汽水,被林饶夺过来,
“太凉,放会儿再喝。”
他就这么放手掌里给她捂着。
几个同学在一旁看的直傻眼,下巴颏都快掉地上了。
“矫情什么呀,就看不惯她那可怜样儿,谁都欠她钱似的。”
“他们男生是不是就喜欢这种买惨的?越惨越招人疼?”
郭宜静气鼓鼓的用筷子一下下戳在桌上,刚才她去找林饶说句话,林饶眼皮都没抬一下,面子是一点都不给她,她好歹是个女孩子,也是一起玩到大的。
是谁都好,怎么偏偏是季窈这个土妞!她根本连混进D班的资格都没有。
“可不是嘛,又是让人捐款,又是晕倒住院的,一回学校就摆个白莲花的脸色,全世界就她可怜……”
隐约传来的议论声,让季窈情绪越来越低了,她本来就惧怕这种场合,还有点社恐,偏偏林饶非要用这种方式臊她。
之前她只顾着学习,上下学也不社交,除了和乔颖一起玩,倒是也没觉得自己在女生堆里,人缘有多么差,这次回学校,才发现不一样了。
林饶把汽水放手里捂了一会,插上吸管递给季窈。
季窈接过来,唇贴上吸管喝了一口,抬眼,四周异样的视线又多了一些,这样很突兀吗?其实她住院那一个月,也习惯了。林饶是没少做这种事,她不吃葱花,但喜欢葱花的味道,每次喝汤,他都会先把那些用筷子先挑干净,再给她喝。
但是她习惯这些,不代表别人也能习惯。季窈浑身不自在,一顿饭吃的像是公开处刑,她真恨不得马上回自己班。
“我操,我操……林饶真牛逼,伺候姑奶奶呢?”
王磊川受不了的骂一句,他自从初中毕业就没见过林饶了,这次是静姐非让他来玩。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林饶这么一个从小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都不放眼里的硬茬,会这么上赶着哄个女生。
“他俩什么关系?在谈?”
郑佳英和郭宜静对视一瞬,从鼻子里冷哼出声,
“怎么可能,静姐和林饶表白过,他说过,不想谈。”
“就是,凭什么和她谈,也就是玩她,毕竟她很便宜。”
一阵阴险的笑,王磊川听的云里雾里的,似懂非懂,
“哦,炮友啊?”他被林饶怼怕了,视线落在季窈身上一瞬就立刻移开,嘀咕一句,“还是饶哥会玩。”
季窈吃的累了,拿着筷子,低头扒拉碗里堆成个小山的虾肉,和旁边摆着的鸡翅、羊排、南瓜小米粥。
手臂轻轻碰了碰林饶的,轻皱着眉头,眼睛晶亮,低垂着睫毛,对他怯懦低语,
“林饶,太多了,我都吃不下了。”
小姑娘声音软糯,明明是在商量,偏偏尾音上扬,听着像是撒娇,
“吃不下?”
林饶搂过人,趴她耳朵边,沉下声音,说了两句悄悄话,可能是太荤了,又把小姑娘脸蛋给羞红了,她耳廓被他弄的酥酥麻麻的,这会儿整个人都冒着热气。
“你……你别说了,”季窈低头,乖乖夹一筷子虾肉,放嘴里嚼着。笃定不想再和他交流,真是的,大白天的,竟说这种荤话臊她。
她手机响了几下,看了眼,倒扣在桌上。
林饶余光撇着来电显示,是王宏柯。瞬间有不爽,醋劲和怒意夹杂着,无名火蹭蹭的往外冒。
但也没当她面说什么。
像谢祖安说的,她想瞒什么,他就没必要逼那么紧。吃几次亏,就知道男人心有多险恶,也知道谁对她好了。
季窈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的偏头看向林饶,语气软糯,却也是通知他,
“我和乔颖出去一下,景区有个寺庙,很灵验,想给爸爸求个平安符。”
林饶看她嘴巴一张一合的讲话,抬起筷子,递一块虾肉到她嘴边,看着季窈十分乖巧的嚼着,将食物小口咽下。他心思稍动了动,不动声色的向后靠,闭上眼睛,声音敛着,也听不出多余情绪,
“去吧。”
乔颖从对面过来,也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涌,大咧咧的收拾好东西,拽她起来,
“窈窈,你吃饱了么?赶紧走吧。”
——
景区的寺庙在山上,季窈和乔颖求了平安符,又给观音吊坠开光,下山时坐着缆车下来,
她一路上情绪都很不高,手机一响,她就警觉的像四周环顾一圈。
王宏柯在她住院时,吃了几次闭门羹,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开始不停的骚扰她。
季窈和乔颖停在一座古香古色的小桥上休息。手机连续震动,她低头看信息,心都揪起来,
王宏柯:【北附高来水镇春游了,你来没来?我出差了,就在附近。】
【不就城里上了几天高中吗,有什么了不起。电话不接,电话也不回,怎么着?想退婚,彩礼钱你们家退的起吗?】
【发定位,这就过来找你。】
【就在附近,别躲。】
季窈盯着屏幕,呼吸一窒,头开始晕,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捏着手机的手心都逐渐渗出了汗。乔颖见她脸色不对劲儿,嘴唇都发白了,还以为她低血糖犯了,拉着季窈在阴凉处坐下。
递给她一瓶饮料,季窈喝了几口,稍微缓了缓。
对面有棵古松,盘根错节着,看牌子有百余年。树荫下挤满了许愿的游客,水镇附近是姻缘祠堂,售卖着琉璃手串、同心锁。
“窈窈,我们过去许个愿吧。”
季窈看乔颖把心愿写好,挂在树上,上面写着她和男朋友的名字,中间显眼的画了个红心。
季窈就也写了一个,仔细系在树上,乔颖凑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着,祝爸爸早日康复。
她拍了拍季窈肩膀,脸靠向她,在她肩膀处磨蹭,鼻端都是一股甜甜的蜜桃香味,
“我们窈窈真是个小乖妞儿……”
“不是,我怎么看你这脸色还是这么白,是不是中暑了?”乔颖凑近看她,关切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冰凉的。
嘀咕了一句,也不烫啊。
“你等我一会,我给你买根冰棍去。”
季窈就一个人攥着手机,坐在古树下面的小桥上等她,那里有一排秋千。
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视线下,她头皮发麻,一抬头,王宏柯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王宏柯吊儿郎当的笑笑,嘴里叼着根牙签,正剔牙,还就是那副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嘴脸。季窈看着他,就觉得胃里翻腾恶心,她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手臂,碍于礼貌,叫了一声,
“王哥。”
“你怎么来了……”
她性子乖,从不忤逆长辈,向来很听亲戚的话,可是一共就见过这男的三四次,也没什么印象。第一次是在她村里吃流水席的时候,他坐对面。第二次就是暑假,那时候季窈还根本不知道,王宏柯和他的村长爸爸说想要她,吴朝霞和她舅舅一合计,觉得给的彩礼还挺多,季翰万出事了,哪哪都需要钱,赔偿款批不下来,远水解不了近渴,就这么把她给卖了。
季窈觉得,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她的命吧。
高考后,她如果考的不理想,没办法在北城,就得回村里,和这男的结婚,她们村,在她这个年纪,没办法领结婚证,都是先办酒,一起睡,过了三年半载,娃娃都养大了,再过去扯证。
穷村僻壤,法外之地,她都没有地方说理去。可是她不想,也厌恶这样,所以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通过高考改变命运。
不然,她一辈子都被毁了,也很容易。
“窈窈,干嘛躲我啊?我新单位就在北城,你说,咱俩是不是缘分。”
季窈从秋千上下来,站定,越过王宏柯肩膀, 她踮起脚尖朝对面小卖部看了看,乔颖还在排队买零食。
她眼前一黑,地主家的大傻儿子王宏柯咧着嘴笑,对她步步紧逼,
“妹儿,怎么不说话,我们家房子都给盖好了,咱俩什么时候办事儿?”
肩膀被捏住,季窈用力挣扎一下,一股被冒犯的急切,让她声音都发颤,眼里渗出泪,
“王宏柯,你放手,你别动我……”
“老子凭啥不能动你,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儿。”
王宏柯凑近,上下打量季窈,视线焦灼的盯在她白皙精致的脸上,向下移,极尽猥琐的看着她胸前曲线,带着十足的淫欲,语气轻浮不堪,
“啧啧,真是越来越水灵了,我爸说,让我在咱们村挑个媳妇,别人我看不上,我就看上你了。”
“我同事就在附近,我和他们说过,我没过门的媳妇胸大屁股圆,长得可美,你和我去见见,给我涨涨面子。”
王宏柯上前一把攥住她胳膊,季窈挣脱,转身要走,顺着台阶小跑几步,背后双肩包被王宏柯下把扯住,一个用力,拉链都被撤掉了,里面的平安符和吊坠撒了一地。
是给爸爸求的平安符,季窈蹲下来去捡,还没等站起来,又被他揪着辫子扯过来,她马尾辫的发绳都被扯断了,发丝披散下来凌乱着。
好疼,她眼里尽是惊恐的呼喊,
“放开我!放手……我,我喊人了……”
旁边下山的几个年轻人,转头看她,王宏柯捏着她双肩包把拉链拉上,冲路人笑,
“看啥看?没见过教训自己媳妇?”
季窈眼泪都盈出来,在眼里打转,蹲地上护着双肩包,委屈的想死,她头一次在心里埋怨吴朝霞,埋怨那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卖给这种垃圾人,如果嫁给王宏柯,她觉得她早晚会被家暴致死。
她就不能遇到个好人,正常点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呀。
季窈站起身来,抱着包向下跑,脚下一个踉跄,崴着脚了,王宏柯追上来,一把搂着她的腰,就把她往山脚下的小树林儿里拽。
手摸着她腰窝,
“真香,真好摸。”
季窈被他钳制着动弹不了,手下意识的去摸兜里手机,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林饶,林饶。
王宏柯捂着她的嘴,啪的一声扇她脸上,季窈眼前都被泪糊的模糊看不清景物,突然头发被扯着按在树干上。
王宏柯被人从正面揪着脑袋,一个用力,他后脑勺撞在树上,砰的一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放开了季窈。
“你他妈找死!敢动她!”
突然一个熟悉的狠厉声线,季窈懵懵的抬头,泪眼模糊的,对上林饶冷戾的眼神。
“林饶,林饶……”她脚下一软,被林饶搂进怀里,好像一个见着救命稻草的无力浮萍,紧紧揪住他上衣下摆,唇开合念叨着他名字。紧接着就是鼻子酸酸,带着酸涩哭腔,委屈一股脑的袭来,蔟蔟眼泪都蹭他胸口上了。
林饶眉峰拧紧,看着季窈都被扯的一团凌乱的头发,双肩包也被扯坏了,东西掉一地,她卫衣里的内衣肩带都被拽下来。
操,这他妈哪儿能忍。今天他非得废了这孙子不可。
林饶伸进季窈卫衣里,手指刮蹭一圈,帮她把内衣肩带从肩膀上拽了上去,拉下她上衣,把腰窝盖住。手掌放在女孩头顶,顺了顺她凌乱的头发。
“乖,去台阶坐着等我,老公一会儿就来。”
季窈还没从惊恐中抽离出来,唇开合着看他,有些欲言又止,她三两步走开,迈出树林,坐到台阶下,抱着双肩包。一回头,就看见林饶揪着王宏柯的衣领子,将人往地上撂倒,狠狠一踩他命根子,一声凄厉惨叫,无数路人回头看。
王宏柯捂着下半身,疼的满地打滚,身上蹭了一身草棍儿,狼狈不堪的被林饶踩在地上,
“你他妈,你谁呀?!”
“我是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