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拉着我到后台,说要谢谢之前帮你买弦,给了我一杯西瓜汁,就是从那时开始喜欢的。」
陈业池失眠了。
他觉得自己好好笑。
他仍记得高二那天,从古庭手中接过饮料时,手掌的冰凉,还有她甜着笑容说:「这是全世界最好喝的西瓜汁,只有你有喔。」被其他团员说很浮夸,还有她兴奋的拿出她的吉他,说这就是他买的弦。
那天,他因为古庭而爱上西瓜汁。
也因为古庭,他才会来这间大学,才会参加吉他社。
他紧守着这个他与她的共同喜好,今天发现一直以来只是他一厢情愿。
将脸埋进枕头,他脑中却满是那个最美好的笑容,他到底再坚持什么?
他想起某个晚睡的傢伙,从床上爬起来,静悄悄地出了房门,来到宿舍的交谊厅。
「业池!怎么忽然打给我!」伍齐宣高亢的声音传来。
「嗯??我就只是想听你的声音。」那么有自信的声音。
耳边一阵沉默,接着远远的传来阿怪睡眼惺地说干嘛,「快起来!业池说他想我!我果然还是正宫。」
陈业池差点没昏倒,伍齐宣用手机接他的电话,然后另外用电脑的通讯软体打给阿怪,他到底有多忙。
「好啦,你最棒。」另一头阿怪敷衍的回覆,惹来他爽朗的笑声,陈业池听着他们的斗嘴,心情也就莫名其妙好起来了。
「你不是在跟业池讲电话,你敢让他等?」阿怪几乎要哭了,她只是想要睡觉啊啊啊。
耳边又一阵沉默。
「对不起,你找我什么事。」伍齐宣楚楚可怜的说。
「知道错就好。」他坐在黑暗中,得意地扬起头。
陈业池最后没有提到古庭,而是问他跟阿怪有没有空来他们吉他社的成发,阿怪已经睡了,伍齐宣一口答应说当然要听他唱歌,还要录起来以后给他的子子孙孙看。
互相道了晚安,他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交谊厅。
他明明已经察觉,却没有跟自己承认,他真的分不清楚喜欢和爱慕。
轻轻笑出声,他伸了个懒腰,该睡觉啦。
隔天,吉他社公布了民谣团徵选的结果,陈业池下午早早来到社办准备社课的器材,社办里头聚集许多干部,不出所料古庭和潘翎光也在里头,他与大家简短打了声招呼。
他们正在聊这次民谣团的阵容,以往都是以吉他社社员参加徵选居多,若社员被选进民谣团,在隔年几乎百分之百会被招来当吉他社的干部,当然也有例外,就像陈业池,他不是民谣团,但他大一是吉他社社员,在大二时一样能被找来成为干部。
「可爱的团员??喔!家茹很可爱!」有人兴奋的指着名单。
「还有??愷欣很正!」马上有人接着说。
「有个学弟也蛮帅的啊??姓童的那个。」古庭专心地找名字,几个女生大力的点点头说对,男生则是忙着调侃古庭说:「学姊要出手了吗?」
陈业池静静听他们说话,完全没有想要加入话题的意思,他在一旁将器材找出来,有时环着胸将心中的清单跑过一遍,就怕漏掉什么东西,担心麦克风的电池没电,他拿出几个备用的放进箱子里。
一隻小手拍了一下他的背,他缓慢地回过头,就见到古庭惊讶地挑起眉,「我还以为你会跳起来。」他失笑,指着旁边铁柜的玻璃门,「我已经看到你了。」他发现,面对古庭,他竟然可以这么冷静?
「欸——业池,你怪怪的喔。」她瞇起眼睛,显然觉得这跟她之前认识的陈业池不同啊,那个靦腆、很容易脸红的男孩呢?
「喔。」陈业池拍了一下手掌,「经过三年高中加一年大学,你可以正式宣佈跟我熟了。」他没预料到,自己这样一番话会逗笑古庭,她扶着他的肩膀笑得豪迈。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有什么不对劲!我是第一个跟你熟的嘛?」她刻意压低声音,显然怕有人发现业池的真面目。
「不是,你学姊比你快。」
「居然!那还有谁知道?」
古庭发现自己蛮晚知道的,似乎很不甘心,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她有什么疑惑就一定要解开,几天下来特别缠他,到了下週的验收时间,仍然巴在他旁边。
「学长,你们都知道业池怪怪的吗?」古庭插着腰,问在场的阿乔和阿民。
「你是指阿业魔王?」阿民一脸问号,魔王两个字出来,她戏剧化的扶着椅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魔、魔王?我其实是指讲话有点阴沉,比较冷漠的那种怪。」
阿乔和阿民对看一眼,「喔,我们知道,他阴沉的很可爱啊。」阿乔耸耸肩,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可以闭嘴。」他斜眼看了眼自家团员,阿民指着他对古庭摆出「你看」的表情,而她早己被吓得不轻,因为她从来没听过业池叫别人闭嘴!
晚了几分鐘进来的阿和,看着古庭飘走的背影,「学妹怎么了?」他将肩上的吉他放下。
「业池原形毕露,古庭花容失色。」阿乔非常简短之说明,阿民和阿和一起喷笑,陈业池只觉得这世界怎么了,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他低下头拿包包里的水壶,一抬眼,与站在对面的潘翎光四目相交,他们无声的对看几秒,他首先移开视线,不想去探究社长那充满敌意的目光。
等到社长公布成发表演顺序的时候,陈业池知道自己被针对了,都刚好衝到器材组最忙碌的时段。
「社长,把我们排成下半场开场,会不会太抬举我们了。」总算!阿和学长用了最委婉的方式提出疑问。
「开场很帅啊!」阿民热血的大吼。
「是这样没错,但是器材组中场休息比较忙,业池是组长??」阿和跟脑衝的组员解释,实则是在和社长解释。
「器材组不是有谭云学姊吗?」潘翎光表情认真,好像真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陈业池面无表情地往潘翎光看回去,「对,没问题。」他些许冰冷的嗓音,很快就被阿民的欢呼压过去。
阿和扶着额头,要阿民别吵。一旁的阿乔喊他,「你们真的没问题?」陈业池自己也不确定,但还是点点头。
散会后,他和团员们道了再见便一个人默默去牵脚踏车,殊不知,古庭一路追了出来,「欸!」他看着她顺着呼吸。
「你怎么没说要载我!」她双手插着腰。
陈业池愣了一会儿,他刚刚压根没想起这件事,「抱歉,我忘了。」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她也不在意,只是问他能不能跟上次一样,陪她走一段路就好。
「不是有很多人,会说要载你吗?」他牵着车走在外侧。
「是没错啦,但??该问的人没有问啊,我不想要随便给人载,让他觉得我很随便。」她有些害臊的拉着背包肩带。
「那你跑出来找我,他就不会误会?」陈业池这么一个犀利的问题,惹得她在一旁大呼小叫,「你这时候要安慰我!」对于她突来的要求,他们俩都笑了出来。
陈业池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在古庭旁边做自己。
杨古庭也没想到,她竟然能跟业池这么自在的相处。
「你不打算跟社长说吗?你喜欢他。」他好像又问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她怪叫一声摀住脸颊,「哪有这么简单!」非常激动地跺了跺地板,他忍不住笑出来,还真没看过这样害羞的她。
以前,他总觉得古庭对于情感方面的事应是游刃有馀。
「你呢?你有告白过吗?」几辆脚踏车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
陈业池被这么一问,心脏仍是漏跳了一拍,虽然他才刚意识到自己对古庭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他仍不自觉把她套进所有喜欢的模样。
「没有。」他如此迅速的回覆,果然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们一如往常聊了很多,但却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更贴近于心。
这礼拜的通识课,陈业池迟到了五分鐘,他压低身体进到教室,只看到学姊的背影,便知道古庭翘课了。
他们用眼神打过招呼,待他缓下呼吸,他发现谭云虽然手握着笔,心思却不在课堂上,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终于开始记下重点。
一直到课程结束,他们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一起走出教室,陈业池有些犹豫,当他正要开口,谭云便侧过头,朝他撑起一抹笑,「业池,我先走啦!明天开会见。」他就这么望着她的背影,走到远远的另一头牵脚踏车。
他发现,学姊喜欢分享很多好事,却不喜欢分享她烦恼的事。她对别人有时候毫无防备,却不像古庭那样毫无保留。
陈业池心里涌出一股,他没办法描述的感觉,他现在只想知道:谭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