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书库 > 玄幻奇幻 > 他们在夜里告诉我 > 公车站旁的女孩 之四
    在被警车送回家之后,陈同学对她发生的一切绝口不提,还是陈父陈母跟警察追问之下才得到的答案。
    「我就跟你说不要去打工,你就不听,晚上外面那么危险,就非要吃一次亏!」陈父说,陈母在一旁拉着他,无力劝阻。
    陈同学站在客厅听训,眼里的阴霾渐深。
    为什么?我也只是想帮家里分担一点,妈妈在小吃店工作,洗碗洗到手都破了,你在工地搬砖,搬到腰痛腿痛,又爬上爬下,一身的伤……
    「我不就是不想要你们这么辛苦嘛!」陈同学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陈父一噎,却又硬撑着怒顏,大手一挥,说:「我不跟你说了,明天就去把工作辞掉,好好读书!」转头就走。
    陈母不忍看到女儿这么伤心,伸出手抱抱她,说:「你爸爸就是担心你,我们都不想你受到伤害,你是最棒的女儿,乖,去洗澡睡觉,好好休息。」
    陈同学一夜未眠。
    但是隔天又回到日常的生活,她忍不住的警戒着四周,打工她听话乖乖辞掉了,每天往返家与学校,她就快要忘掉那天晚上的恐惧了。
    下雨了。
    那天的雨,下的很急、很猛,完全没有要停止的跡象。
    天都是阴的,天色早早就暗下来了,她搭上回家的公车,其他住这么远的学生大都住在宿舍,她没有,住宿又是一笔开销。
    她撑开天蓝色雨伞,走下公车,往家里走去,天色很暗,雨雾很重,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却猝不及防的被拉进草丛里。
    那人她看不清脸,沉甸甸的压在她身上,她奋力挣扎着,可是雨太大了,她感觉到雨水灌进她的嘴里、眼睛里,视线是模糊的;她尖叫,可是雨太大了。
    那人扯开她的衣服,好冷,明明是夏天,可是雨太大了……
    天蓝色雨伞落在草丛里,沾了泥土。
    她走回家,妈妈看见她一身狼狈,忍不住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事啦,她默不作声,背着书包提着餐袋直直走进浴室,闔上门。
    陈母在门外呼喊,拍门,吵醒了正在小睡的陈父,陈父不解的看着陈母大呼小叫,在家里疾走找钥匙,陈母拿钥匙开了浴室的门,发现女儿全身上下的肌肤刷得通红,还有几处瘀青,却连脸上的泥垢都没清掉。
    陈母怎么会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快步拿下浴巾,将女儿紧紧地裹住,回头吼着呆立在门口的陈父:「报警啊!你还不快报警啊!」泣不成声。
    陈同学目光空洞,被陈母套上衣服,像个小婴儿一样任由摆佈。
    见到了警察之后,她闭口不言,她又被带去了医院,医生检察她的身体,把任何有的痕跡都留存下来,她听见医生跟检察官说,很多痕跡都被她洗掉了,他们採检到的证据很有限。
    她本人也要接受检察官的询问,那个房间里,检察官试着用她最轻柔的声音问她,但陈同学已经不晓得该做什么。
    「陈望希同学,请问事发当晚……」
    她觉得自己一开口就会崩溃,可是她不想崩溃,只要大声说话就会被当作无理取闹,哭哭啼啼就会被当作情绪化,再三强调就会被称作鬼打墙,明明是任何人经歷了都会崩溃的事情,所有人却都叫她冷静,一定要冷静……
    最后在家人的陪伴之下,她说出了回家路上发生的事,可是却说不出什么细节,天黑又下雨,她的视线根本不清楚,她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噁心好痛好想吐。
    检调人员必须抓紧时间製作笔录,可是陈望希的身心状况又很脆弱,两者难以权衡,足足花了好几天分次询问,每一次她都要回想那晚惨痛的回忆,可是因为心理因素影响,陈述会出现不一致,加上检调人员反覆詰问,对她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期间陈望希情绪多次崩溃,才将求证环节终止。
    为什么痛苦的是她……
    为什么要求得一个正义,她需要受这么多次伤害?
    为什么那个人会选中她?
    那天不晚呀…为什么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那个人怎么不去死一死呀?
    她偶而会见到她的家人在客厅偷偷哭泣,但是一看到她,就会连忙擦掉眼泪,忍不住抱紧她,然后又开始哭。
    陈家感觉都快被泪水泡软了。
    陈父因为一家之主的身份,每次与检方谈话时,都是忍着泪水,沉着一张脸,可是陈望希有看见他在夜里,忍不住抱着她小时候的相片,在关着灯的客厅里流泪。
    陈母则是因此立起了她愁苦的面容,再也不笑,处理一切事宜都目光沉沉,小吃店的工作她辞掉了,全心在家陪着陈望希。
    就在这个时候,记者报导了这个案件。
    网路舆论如流水似的灌入。
    有一天她在房间里听见了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声,主播语气沉重的叙述着,在最后加上了一句:「检方再次重申建议,日后若不幸发生这样的惨剧,请被害者不要着急清理掉身上的痕跡,请尽可能地保留证据,证据保留得更完整,对案情调查就更有利。」
    陈望希麻木的表情在此时碎裂,她紧咬着嘴唇,不让哭声溢出。
    她做错了…就是因为她做错了,才找不到犯人……
    她不够理智、不够冷静,她太懦弱了……
    她都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当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你根本没办法想这么多……
    她不相信司法、不相信正义。
    想起前几天在警察局里的场景,她不被允许哭泣、不被允许任何情绪化的表达,因为她是一个案件中的当事人,她需要理智应对,精准陈述……
    不觉得很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