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洁白的月辉如同白绸子一样铺开,有些清冷。
东南诸侯国疆域,同其他地区的天色一样,每到冬日,天高云淡。
东部海疆,海面波光粼粼,映照在沙滩和海边的村落中,难得的宁静。
宁静之下,掩藏着的却是刚刚静寂下去的喧嚣。
几只不知名的枭鸟,叫的声嘶力竭,令人觉得有些伤感,更多的情绪还有悲哀。
江柔刚刚睡下,好看的眼睑上还挂着一些斑驳的泪痕,刚刚才哭过的她,显得有些憔悴。
她床头坐着一名少年,面孔坚毅,眉眼倔强,眸子中时不时却有凶光闪烁。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前不久才发生的那一幕,他从小生活着的这个村子,给了他一种让他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到的恶意,他从来不曾想象过,那群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村民会对他拳脚相像,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没能听话的乖乖回来,而是竭力反抗的话,那群以往淳朴善良的村民会对他棍棒交加!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他从小最爱的娘亲掩面痛哭,从未有过的伤心,她身上的那种清寂情绪,好像她已经被全世界给抛弃。
不仅是他娘亲那样认为,其实青松同样有那样的想法,他和他那孤苦相依的娘亲被他们视之为家的村子所抛弃,可不就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那个时候,年纪不大的他心里真是五味陈杂,那种伤痛很难用言语来表达。
那群他视之为叔伯长辈的人竟然露出了那样一副丑陋嘴脸,枉他娘亲即便是受到了极大委屈,还在为村子考虑。
可他们娘俩,却被村子里的人给予了最大恶意的揣摩。
他背着包裹逃离,恰恰坐实了那那群人的揣度,以至于那群人的行为更加过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可那群愚昧的村民们却安排了五六人像是看押犯人一般,蹲守在他家院子门口,将他们看押了起来,以免他们娘俩逃脱,并且任凭他娘如何解释,也浑然不听。
村民们那极为过分的举动,实在是伤透了他们娘俩的心。
即便是他们能够理解那些村民们那样做的原因,他们只是害怕他们娘俩逃离了村子,以至于马金鸣迁怒他们,将村子给无情屠戮,可是他们娘俩还是无法忍受那群村民那般无情的举动。
从那一刻起,村子里的人看他们娘俩便如同看罪人一般,而他们娘俩何尝不是将村子里的人视为陌生人。
恩义断尽,从此以后他们娘俩和村子里那些人再也没有任何牵连。
青松悄悄的从床头起身,轻手轻脚的为自己那好不容易睡着的娘亲盖好被子,而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他娘亲的卧房。
青松心中有着一股急需发泄的戾气,不吐不快,年纪不大的他经此一遭,也算是尝过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他会流露出一些带有自嘲的笑意,自嘲感不重,却让人有些心酸。
如今,在彩贝村中,他挂念着的人已经没有谁了。
除了他娘,就只有那个他捡回来的陌生人。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挂念那个陌生人,只是听他娘亲说,那是因为他身上系着的责任。
那个人不管如何来说,都是他捡回来的,那么于情与理,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着各种因果。
那个陌生人一直都不曾醒过来,可是青松却将那个陌生人当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最忠实的听众。
很多次,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轻巧的溜进他捡回来的那个人居住的卧房,一方面是想看看那个人有没有醒过来的趋势,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另外一方面则完全是因为他想要找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
那个人身上的外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了,光看他的外表,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如此说来,他应该早就已经醒过来的,但是他却没有醒来,这怎么能不让青松觉得好奇。
没醒过来也好,青松年纪不大,心思却很重,那些心思不向其他人吐露的话,一直憋着,是会憋出内伤的。
所以他才会找到那个昏迷之人来倾诉,很好的一个倾诉对象。
他熟门熟路的摸进了他所救之人栖居的卧房,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只凳子,然后背着门口,面对着床头坐下。
那个人,仍旧处在昏迷当中,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
这让青松心里愈发沉重,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他很难接受,但却不得不被迫接受,若是这个人能转醒,也算是一件好事,但事与愿违。
“白头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呢?从将你救回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月余时间,如今已到年尾,再过不久就是除夕,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白头发,这个除夕,我和娘亲可能没法过了!马大当家那个大恶人看上了娘亲,想要让娘亲上山,娘亲不愿,已经起了必死之心,若是娘亲死了,青松自然只能够追随着娘亲而去,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够和爹爹在九泉之下团聚哩!”
“白头发,你说你还不醒来,若是我和娘亲都死了,谁来照顾你啊!村子里那些人,性格全都已经被现实扭曲,他们心中的淳朴善良,早已消泯,我们一旦走了,剩下你一个,估计日子会不太好受吧!”
……
“白头发,你说我为什么会叫你白头发呢?还有你看上去年纪不大,为什么却有一头白发呢?”
青松一个人自言自语,絮絮叨叨。
他对着他救回来的那个人说了很多事情,有他的打算,他娘亲的打算,村子中的现状,全都是一些听上去令人心头沉痛的事情。
他此时的心境大概就是如此吧!
尤其是问出最后那个问题,他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所以在话落以后,就自己笑了起来。
他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他捡回来的那个人取一个白头发的外号,但总觉得不管再叫什么都没有这个外号顺口,也就不管他救回来的那个人愿不愿意,理所当然的这样叫了。
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这样叫还有一个不能对外人说的原因。
他和他娘,都需要一个盖世英雄。
在他心里,东南诸侯国所有人口中的那个恶人项雨,便是他心中的盖世英雄,而他救回来的那个人,却和他心目中的盖世英雄有着一模一样的白发。
或许在他心中多少都有些希冀,若是他救回来的那个人是他,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