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赌输钱了?”雨瞳趴在父亲的对面,双手托着下巴,质疑地问道。
“小孩子别瞎猜。一个朋友跟我借钱,我都答应人家了。可是你妈却不同意。你说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朋友跟前立足?”父亲一口喝光了碗里额粥,把碗撂在石台上,怨恨地说道。
柳雨瞳没有能力判断父亲说话的真伪。
母亲林夕从不在自己跟前谈论与父亲。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不要像妈妈这样。
雨瞳不是很理解母亲的话。
但是,她知道,母亲经常一个人哭泣。在母亲与父亲吵架的时候,雨瞳听得最多的是母亲低声地哀求:“别再赌了,求你了,就当为了孩子。”
父亲看着雨瞳托起腮一脸深思的的样子,眼前似乎是一亮。
“雨瞳,不等妈妈了,爸爸带你去集市好不?”父亲的神情,有些怪异。
“真的!”雨瞳一下子跳了起来,原本以为母亲跟父亲吵架了,今天的不能去镇上了看飘色了。如今得到了父亲的承诺,雨瞳开心不已。
“谢谢爸爸。”雨瞳在父亲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慌忙跑进了屋里,翻出了珍藏了许久的黄纱裙,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父亲却站在门外,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了,都中午了!”
“好嘞!”雨瞳开心地应着。
穿过门口不远处那座高高的石桥,便是通往镇上的公路。田野里的油菜花,开的正旺,金黄金黄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雨瞳拉着父亲的手,欢快地穿过了石桥。站在石桥的最高处,雨瞳看到了远处田野里坐在油菜花中间的母亲。
雨瞳一下子挣脱了父亲的手,倒是把父亲吓了一跳:“雨瞳,你不想去了?”父亲的呼唤,显得有些焦虑。
“我去叫妈妈。”雨瞳朝着母亲身边奔跑。
青青的田埂,就如一条绿色的长龙,蜿蜒在金黄色的油菜花田中间,一身黄色的纱裙与身边的金灿灿的油菜花相映成趣,就如一只翻飞的蝴蝶。
她一边跑,一边叫到:“妈妈!妈妈!”
妈妈坐在田埂上,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听到了雨瞳的呼唤,她来不及掩藏自己淤青的面颊,只能满面含笑地看着神情兴奋的女儿。
看到母亲淤青的面颊,雨瞳一下子愣住了,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那淤青的面颊,却被母亲用满是泥泞的手挡住。
“妈妈。”因为心疼,雨瞳的眼眶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没事!妈妈刚才没看路,一下子撞树上了呢。”母亲笑意盈盈地说道,就像是哄着雨瞳睡觉时讲故事一样的平和。
“疼吗?”雨瞳的手停在母亲面颊前,并不敢去触碰那淤青的脸庞。
“不疼,都怪妈妈,妈妈脸皮薄,经不起碰!回头我还得给那棵树去道个歉。”母亲微笑着说道,满眼温柔。
“咯咯咯!”雨瞳被母亲的话逗笑了:“妈妈,我们一起去看飘色好不好。”雨瞳恳求道。
“嗯!你跟爸爸去吧,妈妈不去了。”母亲把手上的泥土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替雨瞳捋顺了散乱的头发。
“去吧妈妈,你不是答应过我吗?”雨瞳继续哀求道。
“你听话,妈妈累了,不想去,你跟爸爸一起去吧。”母亲林夕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面颊淤青的部位,轻声说道。
“那你想吃什么?我回来买给你。”见母亲坚持拒绝,雨瞳只得放弃了哀求,转而体贴地问母亲,她一直都是这么体贴。
“嗯?我的瞳儿知道关心我了?你有钱吗?”母亲微笑着拍了拍雨瞳稚嫩的面颊。
“我有呢。上次的零花钱,我存起来了。”雨瞳说着,从黄纱裙的袋子里,摸出了两张零钱,在母亲的面前晃了一下。
“嗯!我的瞳儿真乖!”母亲把雨瞳的面颊揽在自己的面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丈夫,对雨瞳说道:“好了,你走吧,爸爸都等急了,玩的开心点啊,注意安全!”
“知道了!”雨瞳再次跳跃着回到父亲的身边,不过,她没有再牵父亲的手。
“怎么了女儿?”爸爸看着雨瞳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你为什么总是打妈妈?”雨瞳扬起脸,质问父亲。
“我......”父亲一时语塞。
“我警告你啊,以后你要是再打我妈妈,等你老了,我就把你送养老院。”雨瞳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打了!不打了!”父亲连声保证。
雨瞳这才伸出了手,再一次牵住了父亲的手。
林夕站在田埂上,看着女儿远去,这才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低声嘤嘤地哭泣着。
她憎恨自己当年的决定,年轻的自己,听信了柳成山的甜言蜜语,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跟他一起厮守在小山村。
哪知道,柳成山好高骛远不说,还迷恋上了赌博。家里只要有值钱的东西,立马可以换成赌资,这以后的岁月还长,该怎么生活啊!
林夕陷入了长久的哀伤之中。
晚上八点,林夕再一次将饭加热后,去到村口等待女儿,但是,最后一班的公车都已经停驶了,依然不见女儿的踪影。
林夕有些慌乱,她去村里问了其他人,但是大家都是异口同声:今日的飘色巡游上,并未见到柳成山及雨瞳两父女。
夜晚十点钟,公路上,早已变得寂静一片,柳成山与雨瞳依旧是渺无音讯。一丝不祥的预感,开始在林夕的心头萦绕。
她一夜都没有睡,就站在村口的路边,看着雨瞳与父亲消失的方向,心急如焚地张望。
直到第二天近中午,丈夫柳成山才慢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雨瞳呢?”林夕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拽住了柳成山的衣领。
“有话好好说吗?你吼啥?”柳成山定了定神,对着林夕喊道。
“雨瞳呢?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柳成山的态度,让林夕对自己的怀疑确信无疑。
“那个死丫头,去到集市上,喊都喊不住,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柳成山站在那里,脸色阴沉。
“你就没去找吗?”林夕吼道。
“我要是不找,能到现在才回来吗?”柳成山恶狠狠地瞪着林夕,自顾往家里走去。
林夕看着柳成山的背影,她咬了咬牙。
于是,她没有再出声,默默地跟在了柳成山的背后,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里的林夕没有再追问柳成山女儿的下落,她倒头便睡,柳成山有些心虚,他看看闷声不响的林夕,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去找雨瞳吗?”
“好找吗?”林夕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不好找吧。”柳成山不敢再看林夕,低头走开。
林夕整整睡了三天。
三天之后,她摇摇晃晃地起了床,只不过整个人已经变了样子,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声音嘶哑。
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还不下雨呢?”林夕嘟囔着。
第二天下午,果然如林夕的愿望,天边阴阴沉沉地,雷声也蠢蠢欲动,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
在滚滚的雷声中,林夕居然颤颤巍巍地出了门,晚饭之前,在豆大的雨滴从天空倾泻而下的时候,林夕赶回家中。
她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回来的时候居然还买了柳成山最喜欢吃的鲩鱼,另外,她居然还给自己买了一双新鞋。
晚饭,只是一条红烧的鲩鱼,但是,林夕居然拿了酒出来放在餐桌上。
柳成山有些胆战心惊。
“吃吧,没毒。”林夕背对着门,低头坐在那里,轻声说着,自顾夹起鱼,放进自己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