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对你说,让你忘了我,因为那根本就是一句说了可以当没说的话。你是我的同窗,也是朋友,我不想说那样的话来敷衍你。可是悦媛,你我,早已不是同路人。就算刚才我扶了你,也只是因为你是我嫂子,没有其他的意思,仅此而已。”
悦媛的下嘴唇忽然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浑身打了个冷颤,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呼之欲出了。她强忍着泪水,睁着一双美丽而伤心的眼睛问蒙时:“只是因为我是你嫂子而已?你与我,十几年的交情,便只剩下这点了?”
“那你还想怎样?要我休了香草,杀了韩铭愈,再娶你吗?”蒙时表情严肃地看着她问道。她双肩一抖,脚步往后挪了挪,用一种又爱又恨的眼神望着蒙时,含泪问了一句:“你是这样看我的,是吗?”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你还打算从我身上得到啥。若是我说错了,那你告诉我,你想怎样。”
“蒙时……你对我……”悦媛的眼泪再也包不住了,滑落而下,“你对我终究是……”
“残忍吗?”
“不是吗?”
蒙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此刻站在这儿跟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往后你我不必形同路人,我不想等到非要冷脸子对你那一天,我觉着那样不值。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倘若能拿我的聪明换你对香草一半的感情,我宁愿一辈子做个痴傻之人!”
“换不了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答应。”
“呵!”悦媛满面泪痕地冷笑了一声,“你当真就那么喜欢她吗?为什么在我和她之间,你会选择了她,而不是我?”
“没有选择,”蒙时语气冷静地说道,“悦媛,我从来没有选择过,我只是在某个静寂无人的夜晚不小心撞上了她而已,就那么遇上了她,然后才有了后面的事。我早对你说过,若此生无香草,我也不会娶你的。”悦媛轻轻抽泣了两声,握紧了拳头,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喉咙里将要爆发的绝望和伤心,问道:“为什么?你心里真就容不下我吗?”
“若你非要问个缘由的话,那我只能回答你,对不起,容不下。”
“蒙时!”
“再有,我晓得你很聪明,在这一点上,香草比不过你,所以,请你往后莫再对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无论做买卖还是烹茶抚琴,那都只是我的兴趣而已。只要此生能与她一起度过,做啥都无所谓。悦媛,倘若你继续这样的话,我只能当你是陌生人了。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蒙时看着悦媛说完这番话,叫了吕二哥一声,转身上了轿,匆匆离开了。
悦媛身子摇晃了两下,拿手撑在了旁边墙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含露心慌不已,忙扶着她劝道:“小姐,您不能在这儿哭呢!这儿……这儿说不定有人会经过,您先别哭了,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蒙时……”悦媛捂着心口,心碎万分地叫着这个名字。“别念这名字了,这儿离府门口不远呢!小姐,您再难过,也得先憋着呀!叫人看见了,那叫什么话呢?蒙少爷也真是的,非得把您弄哭了不可!”悦媛实在难过,哭了几声后,这才上了轿回府去了。回到自己院子后,她径直进屋关了门,这晚就没再出来过。等韩铭愈回来时,见房门紧闭,也不理会她,往书房里歇息去了。
第二天,悦媛去见韩皇后时,张氏阮氏韩倩都在。大家都瞧出了她眼睛微微红肿,神情有些憔悴。韩倩打趣道:“嫂子这是跟大哥吵架了吗?大哥刚刚封了王,倒有这闲情逸致?”
阮氏瞥了悦媛一眼,冷冷讽刺道:“悦媛,你不是因为娘给铭愈纳了个小伤心吧?那娘可罪过大了去了!”悦媛敷衍地笑了笑说道:“娘您多心了,我只是因为昨夜里忽然梦见了我死去的奶娘,心里难过,所以才哭了一会儿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你奶娘呢?”张氏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
“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自她死后,拢共也梦着过几次。想来是小时候与她感情太好,始终割舍不下吧。”悦媛这样解释道。
韩皇后点头道:“怪不得才过了一夜,你就这般憔悴了。听说那梦见久死之人,必然是有所托的。你奶娘可跟你托付了什么没有?”
“没有。”
“那就得往昭觉寺里替她做场法事,好好烧一炷香才是。毕竟是奶过你的人,当亲娘似的,多费些银子也该的。”“您放心,这事我会瞧着办的。对了,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要交托了你去办。你爷爷说了,眼下官员们该封赏的都封赏了,府邸也在筹划着扩建,我们这后院子的媳妇婆子也该赏一赏了,除了该有的名份称呼,还得做一身正儿八经的袍服不是?你是掌家的,念书又多,该怎么弄你瞧着办吧!”
悦媛点头道:“这是件大事,我一定细心去办。”
“对了,那香草的身量你回头问问蒙时去,他应该知道的。其他人就挑拣个日子,让裁缝好生量量。”
“是,我知道了。”悦媛一脸平静地答应着,可心里却又针扎似的痛了起来。
“对了,”张氏插话道,“蒙时封王这样的大事,该把香草接回来才是。娘,您没跟蒙时提吗?”韩皇后道:“今天早上蒙时和唐廉来的时候,我就问过了。他说小布谷还没断奶,又接了香草回来,少不得那小孩子也得跟着跑一趟,来回折腾不好,所以我就打算先把袍服给她做了,往后等她带了小布谷回来,再穿也合适。”
“蒙时弟弟可真心疼香草呢!”韩倩说这话时拿眼睛瞟了瞟悦媛,“我倒是羡慕得要死!你说呢,大嫂?”悦媛脸上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丝十分勉强的笑容说道:“这没什么好羡慕的,你自己不也有相公吗?”
“唉,我们家那位才没蒙时弟弟那么贴心呢!只怕连大哥对大嫂那番柔情蜜意也比不上一半儿呢!”
“你倒是扯远了,”悦媛迫不及待地起身对韩皇后说道,“奶奶,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先去张罗这事了。”
“你去吧,辛苦你了。”韩皇后点点头道。
悦媛带着含露匆匆离开了韩皇后那儿,刚走了没多远,韩倩的声音就在她背后响起了。韩倩摇着个团扇,走上前来笑道:“我还没跟嫂子道喜呢!嫂子眼下也是王妃了,身份越发贵重起来了,当自重才是呢!”悦媛不满地看着韩倩说道:“你向来与我不合,有什么话直说吧!”
“嫂子真是为了你奶娘而哭的吗?”
“我为谁哭,倒轮不着你来管!”
“嫂子何必自己骗自己呢?眼下蒙时封王,香草又不在身边,嫂子的心不会砰砰直跳吗?”
主的同下。“你说这话最好斟酌着点!”
“哟,嫂子脸色都变了?看来我是说中了嫂子心里的痛处了!唉……所嫁非人就是这种感觉,嫂子是不是夜夜睡觉都觉着心里空荡荡的,连个抓拿都没有呢?其实这府里早传开了,你和大哥分房而睡,不合得要紧,只是没人敢把这话捅到爷爷奶奶那儿去罢了。你又何必在这儿苦撑面子呢?”
“莫非你就是所嫁非人?”
“哼,”韩倩一脸轻蔑地说道,“我是不是所嫁非人用不着你来忧心,倒是你,谁都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想着蒙时呢!嫁给了我大哥,又惦记着我表弟,嫂子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当初我听说蒙时不要你,娶了个乡下丫头,我真是高兴得差点放十串子炮仗庆贺呢!”
“韩倩,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了?自打我进了这府门,你就处处针对我,处处与我为难。今天你倒是跟我说个明白!”韩倩凑近她面前说道:“哟,看来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那我还提什么提呢?我告诉你吧,我就看你不顺眼,巴不得你天天跟我大哥吵嘴儿,巴不得你勾gou引蒙时当场被捉歼在床,巴不得你被香草打得鼻青脸肿无脸见人!横竖我就是讨厌你,十分地讨厌!”说完这番话以后,韩倩又缩回了脖子笑道:“横竖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我就慢慢瞧戏好了!有一出瞧一出,又不用花银子又不用出府门,多好呀!嫂子,你可得珍重了!”
韩倩摇着扇子得意洋洋地离开后,含露气愤地看着她的背影骂道:“这女人,是疯了吧?这都立秋之后了,还摇着个扇子呢!小姐,您刚才跟她客气什么呢?她说话那么难听,您把她往皇后娘娘那儿一领,不就完了吗?”
“可你不觉着很奇怪吗?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我真是一点都想不来了!”悦媛紧皱眉头地说道。
“您还管什么缘由呀?她刚才说了,就是瞧着您不顺眼呢!没准是在这府里给憋的!相公是上门的,底气儿就短了一大截,她心里能舒坦吗?下回她再这样,您可不能跟她客气了,好歹您还是掌家的呢!”
“行了,先别说她了,回去办了那制袍服的大事吧!”
“您当真要问蒙少爷取香草的身量?她那模样,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呐!还王妃呢?也配得上?”
“别管人家像不像,是奶奶的意思,照办就是了。”悦媛有些无奈地说道。
“真是奇怪呢!”含露大为不解地说,“小姐,从前皇后娘娘多讨厌香草呀!恨不得把她扔出城呢!可眼下却时不时地替她想这样想那样,府里扩建了院子也许她来住,受封赏没忘记给她留份礼儿,再有这回制袍服,人不在也得先备着。您说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其实……我也觉着有些奇怪,这么一转眼,奶奶就好像喜欢香草了。难道真是蒙时在奶奶跟前夸了香草吗?”“从前有少夸吗?可皇后娘娘不也讨厌吗?”
“含露,”悦媛招手让她靠近后说道,“你得空往如意那边走走,问问如意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得弄清楚,到底奶奶是怎么了。”
“对了,小姐,提起如意,奴婢倒是想问问,婉儿家那边还叫人看着吗?我瞧着是守不出什么名堂来的。要是婉儿真还活着,家里人能不漏出点马脚吗?”悦媛点点头道:“罢了,叫人都撤了吧,不守了。就算那丫头真还活着,现下用她也闹不出韩铭愈什么事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回了自己院子。刚进门时,悦媛就看见几个丫头站在院子里偷偷往厅里瞧。丫头们正议论得起劲儿,没瞧见悦媛和含露两人。
“我瞧着就有点像,特别是鼻子!”一个丫头说道。
“像是像,可没那么好看。”另一个丫头附和道。
“姐姐们,你们说像谁呀?”最小的那个丫头问道。
“哦,我们说新来的姨娘长得挺像之前在这院子里待过的婉儿。你来的时候,她早死了。”
“婉儿是谁呀?”那小丫头又问。
“是我们少爷的心头好,以前我们都笑她是少爷的小姨娘呢!”
几个丫头都掩嘴偷笑了起来。含露忍不住喝了一声:“真是没个样儿呢!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呢?”
丫头们吓了一大跳,忙转身垂首站着。悦媛看了一眼厅里,问道:“谁来了?”
“是新姨娘来了,正在厅里跟少爷坐着呢。”其中一个丫头回答道。
“她长得真像婉儿吗?”
“像……是有点像……”
悦媛面色凝重了起来,看着厅门口沉思了片刻,挥手让丫头们都散了,然后转身吩咐含露道:“吩咐下去,照样盯着如意和婉儿家。”
“小姐,您刚才不是说要撤了吗?”悦媛嘴角扯一丝轻蔑的笑容说:“或许我还真看错了韩铭愈,或许他真还是个长情的人物。若是那样的话,婉儿还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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