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严重吧?”蒙沂说道,“说到底蒙时也就是个买卖人,功名上论起来就算是个进士,那上阵打仗的事也轮不着他上呀!州府里应该有武将的吧?”
“啥叫乱世?就是没有规则没有章法的时候,贱民可以砍了王的头,王也可以沦为乞丐,从此一世英名荡然无存。一个不安规章出牌的时候,管你啥进士还是硕士,但凡能拉上战场的都会上,明白吗?”香草沉重地喘了两口气吩咐道,“宝儿,现下就备了马车,立马去!”
宝儿跪下道:“少奶奶,您担心少爷我最能明白了。我宝儿自打跟了少爷这八年多,没离开过少爷!这一下子隔得天远地远的,我也难过,也担心呐!可您总得为小少爷想想吧,小少爷还没断奶呢!您要甩头走了,小少爷咋办呢?您总不能带着小少爷再回州府吧?您刚才都说了,往后是乱世呢,您忍心小少爷有生命危险吗?您还是先带着小少爷回去,少爷那么聪明,他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聪明有个屁用!”香草骂了一句道,“要真聪明,为啥不走呢?”
宝儿继续劝道:“您想想,您和小少爷要待州府里,少爷更担心呢!他要忙他的,又得回头照顾你们母子俩,那真就是添乱了。您回老家去,老家一堆子人照顾你们呢,他就能放心去做他的事了。”
“屁话!照你这么说,我就活该在家为他牵肠挂肚,他就该安安心心地去干他的破事?你是你家少爷养大的,自然帮着他说话了,我懒得你说!你不帮我收拾马车,就靠边站着!亭荷寻梅,赶紧替我备马车去!”亭荷站着没动,看了宝儿一眼,也跪下来了,接着是寻梅那三个,还有穆儿。
“你们……你们想干啥?”香草气得叉着腰,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蒙易陪笑道:“要不,嫂子我也给你跪一回?宝儿说得对呢,你得替小布谷想想啊!再说了,我三哥真的很聪明,死不了的!”
“对啊,弟妹,”蒙沂也说道,“蒙时哪儿舍得你们母子呢?要不是万不得已,他愿意这么做吗?你还听听劝吧,小布谷还小呢,一岁都不到,你忍心带着他再往州府里去冒险吗?再说了,蒙时会回来的,他是个啥样儿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走吧走吧。”
香草面对州府城的方向而站,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身后传来了小布谷的哭声,裘氏掀开车帘子喊道:“少奶奶,小少爷该吃奶了!”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带着万分无奈的心情,轻声念念着:“我会来找你算账的,等着吧,死蒙时!”
遥望片刻后,她擦干眼泪,转身说道:“把小布谷抱过来吧!喂完奶之后,我们再出发,回——回老家去!”
宝儿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宝儿正想站起来时,香草指着他一脸歼相地说道:“记着了,我要没了相公,你也绝对没媳妇!”
“啊?”
“哼,这就是你知情不报的后果!”
“少奶奶……”“叫祖宗都没用了,多替你家少爷求求平安吧!”
“哦……
喂完小布谷的奶后,香草一行人又继续上路了。在颠簸的马车上,香草靠在软枕上,拿着蒙时写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给我写的第一封信竟然看上去像诀别信?你行啊,蒙时!下药迷晕我?等着吧,早晚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香草等人离去的第六天,蒙时收到了宝儿从老家派人送来的平安信。宝儿在信上把香草骂他的话都告诉了他,还说香草打死不写信给他,所以自己只好代笔了。他哭笑不得,提笔回了一封信。信刚写完了之后,吕二哥跑来了,对他说道:“少爷,韩府派人来请您即刻过府一趟,像是有急事。”蒙时写了两封信,分别装在了两只信封里,然后交给吕二哥说道:“你叫小七把信送出去,你跟我去韩府一趟。”
“少爷,现下城里官员送出城的信都得拆验了。”
“是吗?你听谁说的?”“昨天我在韩府里遇见了铭念少爷,他说的。”“该不会是派了他拆验吧?”“您猜得不错呢!”蒙时笑了笑,说道:“随他,横竖我信里也没写啥军国大事,由着他去拆验吧!”
“您写给少奶奶的信,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不让他拆验?”
“无所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要是让他破例,旁人不会说道吗?”吕二哥点点头,把信交给了小七,然后跟着蒙时出了府。到韩府门口时,蒙时正好碰上了赵远明和于自谦两人。赵远明有点奇怪,问道:“来这么齐整?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吧?”
“早晚的事,”于自谦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没听说吗?苏州那边也动作起来了,这饼迟早得分成几块几块的,我们这边再不动手就晚了。对了,我们的家眷可都送出城了,你家陈银儿还没送出去吗?”
赵远明紧皱眉头说道:“明天就走,东西都收拾好了,都是给燕冲那小子闹的,非要去唐廉那儿,躲了几天才把那小子寻出来。押都要押回老家去,那上战场是闹着玩儿的?死了说不定连个尸首都没有!”
“躲哪儿去了?”于子谦问道。“躲郑端家去了。起初我还想不到他家呢,幸好蒙时提醒了我一句,说燕冲和蒙易喜欢和郑端混一块儿,我这才在郑端家里把人给揪出来,死小子,叫我好找呢!”
于自谦点点头道:“难得啊,你休掉那个的弟弟你还这么宝贝着,你这姐夫当得没话说了!”
“有什么法子了?不是家人都是一家人了,再说了,银儿喜欢他,收了他当干弟弟,那更是一家人了。”
“谁是一家人啊?”唐廉在他们身后忽然冒了个声音出来。三人回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唐廉今天换了一身崭新的绢布胄甲。他自鸣得意地转了一圈,问道:“咋样?有点吕布的味道了吧?”
“哇,哇,哇,”于自谦怪叫了三声问道,“唐大人,你这架势真有点当年吕布的模样,不过少了点东西!”
“方天戟?那玩意儿就是个样式,啥东西拿在手里不能杀敌呢?以讹传讹罢了。”
“对了,唐廉,”赵远明微微皱眉问道,“你们军营那边已经换新货色吗?铁的发没有?”
“铁甲和皮甲悉数到手,只待发放下去了,一应新兵器人手一样儿,包括你们!”唐廉笑着拍了拍于自谦和赵远明说道。
“我们?”于自谦问道,“我们要啥兵器呀?”
“不单单是兵器,我身上这绢布胄甲,城内官员人手一件,谁也不落下!”
“为啥?”于自谦脸色都变了,“难不成真叫我们上阵杀敌去?那过分了吧?我们就是文弱书生,上阵杀得了几个?”
“这小子,”唐廉指着于自谦,对蒙时笑道,“一听打仗,脸色都吓变色了!”
“不吓人吗?”赵远明插话道,“我和自谦,莫可不像你,蒙时,铭念,好歹还会点拳脚功夫啊!哎,透个实底儿呗,到底是不是都要上了?”
“放心吧!”唐廉笑道,“发你们绢布胄甲罢了,穿在身上就是个振奋气势的效用,摆个全阵待命的架势,鼓舞士气的。要哪天送一套铁甲或者皮甲的,你们才该着急了。”
于自谦摸着心口,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都要赶去打仗呢!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幼子,可不能这么整呢!”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悦媛从小桥上走了过来,笑容和煦地问道:“几位哥哥,什么事这么开心呢?”
唐廉笑道:“没啥,就是没事吓唬吓唬他们。对了,你出门儿吗?”悦媛点点头道:“正想来找你说个事呢。我三伯娘有个养子,叫郑端,他是我奶娘死后留下的儿子,叫我三伯娘收养着。前些日子,他总闹着要投奔军营,我三伯娘自然不愿意了,来找我说了几回,我也劝了他,可他就是不听,所以我想跟你说说,他来投,可别真收了他。”
“郑端是你奶娘的儿子?”
“可不是吗?我奶娘早年丧夫,死后也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我三伯娘又是青年守寡,膝下无子,这才收养了去,入了郑家族谱。”
“这样吧,他要再来,我劝劝他,要不我吓唬吓唬他,没准就不敢再来了。”
几个人又都笑了起来。悦媛对唐廉说了两句感谢话后,目光转向了蒙时,说道:“奶奶昨天还说到你和唐廉哥哥,一会儿去瞧瞧她老人家吧!”蒙时点点头说道:“一会儿去见了外公,我和哥就去看她。”
“那我先走了。”悦媛冲蒙时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等她走远了之后,于自谦坏坏一笑,对蒙时说道:“蒙大人,小心呐!”
“我小心啥呢?”蒙时笑着反问道。。
“哎哟,明知故问嘛!”于自谦朝赵远明挑了挑眉毛说道,“刚刚明明跟唐廉说话说得好好的,说到外婆想两个外孙了,为啥不对唐廉说,非要对你说呢?”“兄弟,”赵远明拍了拍蒙时肩头说道,“悦媛对你有多痴情我们都清楚,可万万不敢劝呐,为什么呢?怕你家香
草冲到州府里来杀了我们呀!”
“哈哈哈……”几个人又都大笑了起来。唐廉接过话说道:“不用香草动手,谁敢打蒙时的主意,咔嚓——我先杀了她!”
“哟!”赵远明和于自谦都怪叫了起来。随后,几个人一块儿往昶书厅走去了。到了厅里,其他官员都陆续来了,只是韩太老爷和大老爷还没有来。
蒙时等人刚走进去,韩铭念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唐廉问他:“又给千合欺负了?”韩铭念靠在他身边,喘了一口气道:“事多,忙!”
“忙?”这四个人都盯着他,露出一脸不相信的笑容。
“真忙!”韩铭念一本正经地说,“小爷我真忙!不哄你们,杂事一大堆,没一件要紧的,可还是忙!”
“哎,韩铭念,”于自谦凑过去笑问道,“听说你现下多了个差事了,负责拆验进出城的信件,是真的吗?”韩铭念略带得意的表情说道:“所以跟你们说,小爷我忙嘛!刚刚我还在拆验信件呢!一大堆儿信看得我头都大了!什么张三李四王麻子的事都有,可真有点无聊了!”
了上起候。“哟,偷看人信还得意上了?哥哥们的信你也拆?”
“看,那怎么不看呢?爷爷说了,但凡进出城的官员信件必须得一一验了才行,以防军情要务外泄。正因为是你们的信,我才要认真仔细地看,省得人家说我假公济私嘛!对了,我刚刚收到的那一摞子信里面就有哥的家书,嘿嘿……”蒙时斜眼瞟了瞟,抄手笑问道:“你看了?”
“还没看完,这不赶着跑这儿来吗?回头再慢慢欣赏!”
“哎,我问你,”唐廉冲韩铭念笑了笑说道,“几个哥哥的信都拆了?哪个给媳妇儿写得最好?”
“远明哥跟你的还没瞧着呢!哥,自谦哥,还有莫可哥的都瞧过了,怎么说呢?”韩铭念笑嘻嘻地说道,“三个人,文笔风格完全不同,哥是婉约派的,自谦哥呢就是豪放派的,莫可哥嘛……那就是露骨派的!”
“哈哈哈……”几个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声音吵着了旁边正在说话的韩铭愈,他转过头厌恶地瞥了他们一眼,正想说点什么时,韩太老爷带着大老爷韩微信,二老爷韩微尘一块儿走进了厅里。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分开两排而站,让出了中间一条道儿。
韩太老爷一边往前走一边环视笑道:“人都来得差不离儿吧?很好,今天我有大事要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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