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云拦不住，苏黎还是出去了。
贺雅琳一看到她，立刻要冲上来，然而院子里很快出现了几个家丁模样的年轻男子，护在了苏黎面前。
四海门的暗卫一直存在，苏黎如今身怀六甲，他们越发小心谨慎。
没等苏黎开口，暗卫上前劝道：“贺大小姐，您还是回去吧，督军若知道您擅自跑来江城骚扰苏医生，会雷霆大怒。”
“我来都来了，还怕他会雷霆大怒吗？他都逼着我离婚了！”
贺雅琳伤心地嘶吼道，眼泪再度下落，情绪失控。
苏黎皱眉，心里颇有几分怜悯。
“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陆宴北跟你离婚，肯定会有一笔丰厚不菲的赡养费，足够你一辈子挥霍不尽，锦衣玉食。我若是你，与其守着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还不如拿着那些钱去过潇洒人生。你有钱，还怕以后没男人宠着你吗？你可以尽情挑选自己喜欢的，日子怎么舒心怎么来。”
苏黎这话说完，秦凤云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女儿。
这话，好像是教贺大小姐跟男人一样，风花雪月，游戏人生了！
这也太……
思想保守的秦凤云，无法接受这么先进的想法。
女人，终究还是要在乎贞洁名声的。
贺雅琳听闻，同样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让我拿着钱去买男人对我的宠爱吗？”
“有何不可？”
苏黎再次语出惊人。
“我相信那些男人会把你当成公主宠着，你说一，他们不敢说二……这不比你呆在督军府混一个虚假的头衔有用？”
这会儿，不止是秦凤云觉得女儿疯了，就连满院子站着的佣人跟四海门的暗卫，也觉得大小姐太“离经叛道”了。
这说的不好听点，不就是教贺雅琳去做交际花嘛！
贺雅琳也不笨，听出这话里的深意，连哭声都止住，羞愤地道：“苏黎，你不要脸！你让我做交际花！”
“交际花又如何，在这乱世，能生存就是本事，能活得光鲜亮丽更是人生赢家！我听说你能歌善舞，以前在津南的名流圈也是小有名气的，只是后来做了督军夫人，便不再抛头露面。我觉得，女人能有自己的事业是一件顶风光的事，你看上海滩的徐小姐，名气多大，风采无人能及！她去香港、泰国、新加坡等地演出，都能场场爆满，一票难求。虽是一介戏子，可哪个地方的达官贵人不把她奉为座上宾？能跟她吃上一顿饭，都觉得是莫大的荣光。”
“贺大小姐，你最好面子了，难道这样的风光不是你想要的吗？等你有了名气，有了地位，什么样的男人不追捧着你？”
庭院里鸦雀无声。
那些女佣们，一开始觉得她们的大小姐就是在胡说八道，大放厥词。
可听着听着，竟生出了一种憧憬和向往。
是啊！
这世道，凭什么就一定得是男人做主？
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得俯首听从？
有本事的女人，干嘛不能依靠自己闯出一片天，让男人们对她卑躬屈膝？
贺雅琳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苏黎朝她走近了步，细细端详着她的脸。
“你看，你年轻貌美，未来有无限可能，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把自己变成怨妇？离开他，你过得风风光光，才会让人们更加钦佩你，崇拜你。你越是哭哭啼啼，越是哀怨哭诉，反而越发被人耻笑——就算当面对你说几句同情可怜的话，背地里肯定还是冷嘲热讽，幸灾乐祸居多。”
秦凤云起初不赞成女儿的言论，可听到这里，她一个活了半生的老妇人，却突然生出一种豪情。
仿佛，她这一生都白活了。
贺雅琳没再说话。
她眼眸中还残留着泪意，可却没了被抛弃的那种哀怨和绝望。
虽然厌恶苏黎是真，但听了这话，又觉得的确有道理。
“你、你别以为三言两语就把我骗了……你说的是为我好，还不是想让我死心滚蛋，你好跟陆宴北过幸福日子！”
贺雅琳还在嘴硬。
苏黎道：“你离开他，你的幸福日子也要来了。何况——这督军夫人的位置有什么好？被明里暗里那么多人盯着，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身首异处了。”
秦凤云一听这话，立刻沉声喝道：“黎儿，你在胡说什么！”
苏黎微微挑眉，“这是实话啊。我还没跟陆宴北真正在一起呢，就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回刺杀。”
她突然又定睛看向贺雅琳，说道：“还有，你知道陆宴北当初娶你还有什么考虑吗？”
贺雅琳瞪着她，语调没好气：“什么考虑？”
“那时候，有人知道我同他的关系了，几次三番地刺杀我——他那时候娶你，也是想转移外界的焦点，把矛头引到你身上。”
贺雅琳本就圆瞪的眼眸，越发睁大，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所以，你看督军夫人真不是什么荣耀。说实话，我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他非要给我这个名分。”
苏黎说的是真心话，但贺雅琳觉得她在炫耀，眼神又愤愤地喷出火苗。
“你来找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呢？你想打我一顿还是骂我一顿？我都受着。只是看在我怀有身孕的份上，你若真要下手，也请手下留情些。”
闹到现在，贺雅琳也不知道自己找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觉得被陆宴北逼着离了婚，心里恨苏黎，就想来找她算账。
可苏黎一个孕妇，她能怎么办？
打她一顿吗？
万一闹出个好歹，陆宴北会放过她吗？
贺雅琳被这话一问，顿时醍醐灌顶，又底气不足。
“我……我就是要来，找你骂一顿！我心里出出气！”
她一说这话，苏黎顿时就觉得她是个傻白甜无疑了。
说到底，还是挺可怜的。
“行，如果骂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你骂吧。”
苏黎心里想笑，可面上强忍着，话落，又微微转身朝客厅一指：“你这么早赶来，是不是还没吃饭？要么先吃了饭，有力气再骂？”
贺雅琳懵了，不懂这人。
她是来找茬的，来骂她的！
她居然还邀请她在家里吃饭？
见她一脸迷茫，明显怀疑自己的诚意，苏黎马上吩咐：“张妈，吩咐厨房，准备早餐。”
张妈看了看苏黎，又看向贺雅琳，同样有点不解：“大小姐，你真的……”
“快去准备吧，我也饿了。”
“哎，我这就去！”张妈连连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贺雅琳是昨晚偷偷从津南城溜出来，一路躲躲藏藏上了火车，连夜赶到江城来的。
她早就饥肠辘辘，刚才只凭着一股子怒意在强撑。
现在，被苏黎三言两语说得哑口无言，那股气势顿时也泄了。
“你……你不会想害我吧？”
“我俩一起吃，你尽管放心。”
贺雅琳动摇了。
秦凤云皱眉，低声唤道：“黎儿！”
“没事的，妈。”苏黎看向母亲，悄悄递了个眼色。
贺雅琳是偷偷跑出来的，身上也没多少钱，这会儿除了拉下面子填饱肚子，也没什么骨气了。
进了前厅，苏黎吩咐佣人上茶，又询问贺雅琳要不要去洗漱下。
一向爱干净，时刻都要保持光鲜亮丽的贺大小姐一听，连连点头，喝了口水解渴，便立即去洗漱了。
秦凤云这才抓到机会跟女儿商议。
“你怀着身孕，不比平时，你对她这么宽容大度，万一她怀着什么坏心思，你跑都来不及！”
苏黎低声宽慰：“妈，你放心吧，她心不坏，就是不服气而已，胆子也小，不敢做出什么事来。”
秦凤云对贺雅琳不了解，但想了想，也还是相信女儿的判断。
她们坐下，早餐还没吃完，就听闻飞机的声音划过头顶。
苏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贺雅琳吓得筷子都掉了。
“完了，肯定是他坐飞机追来了！”
苏黎坐起身，愣了秒反应过来：“你说陆宴北来了？”
“肯定是的！”
贺雅琳惊惶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来。
“怎么办啊，我死定了！他肯定会一枪毙了我！完了完了……”
秦凤云见她战战兢兢的模样，突然明白了女儿刚才的话。
原来这位贺大小姐，真的是一点都没遗传到贺督军的血性，典型的纸老虎。
苏黎倒是不急。
见她吓得都没心思吃饭了，她弯唇一笑，友好地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能帮我？”贺雅琳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一把抓住苏黎的手，语无伦次地道，“苏黎，你一定要帮我！陆宴北就听你的话，你跟他说，别怪我，别杀我。”
“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贺雅琳听了这话，渐渐安定了几分。
“继续吃饭吧。”
“哦，哦……”
她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早餐，时不时看看庭院门口。
他们饭吃完，贺雅琳准备告别离开时，院门口传来动静。
她看着大踏步威风凛凛走进来的男人，吓得赶紧躲到了苏黎背后，哆哆嗦嗦。
算来，这是陆宴北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地踏进苏公馆。
当着所有人的面！